“站住!”
一个警卫队员伸出长枪,拦住诺兰的去路,打量着他满是泥浆的靴子和破旧的民兵制服。
“嘿,又一个从夏尔镇来的?想插队见队长?后面排队去!”
另一个警卫靠着城墙,剔着指甲,懒洋洋地附和:“就是,哭着喊着说天要塌了,不就是想混进城里找个地?我们见得多了。”
诺兰一翻白眼。
这就是罗森堡的警卫队?
锁子甲锃亮,却没有斗志。武器精良,却毫无警惕。
难怪,上一世罗森堡会败得那么快,那么惨。
王国的根基,早已从这些最基层的地方开始腐烂。
他没有争辩,只是平静地开口:“如果我带来的情报,关乎你和你身后这座城里所有人的性命,这条路,我能过吗?”
警卫脸色一黑,刚张嘴要回嘲,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城门内传来。
“吵什么?城门口是让你们耍威风的地方吗!”
那几个原本还东倒西歪的警卫,听到这个声音,脸色瞬间煞白。
剔指甲的那个手一抖,小刀差点划破手指,手忙脚乱地把剑挂回腰间,慌乱中连剑鞘都差点弄反。
所有人几乎是在一秒钟内,强行站得笔直,目不斜视,活像一群见了鹰的耗子。
一匹战马缓缓踱出城门,马上的男人约莫四十多岁,面容刚毅,下巴上留着修剪整齐的胡茬,口中正叼着一支粗大的雪茄。
诺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流。
汉克·科罗特。
即便只是坐在马背上,他的腰杆也挺得像一杆标枪——那是从15年前第一次“曼陀罗战争”的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军人风骨。
胸前那枚银色狮子徽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诺兰知道,在那制服之下,还藏着一枚代表着卓越战功的银星勋章。
眼前的他,比记忆中要年轻一些,脸上还没有那道狰狞伤疤,但那双眼睛,还是一样明亮,一样锐利。
他本该有更光明的前程,但他厌恶了战争,选择退役,回到了家乡罗森堡,担任警卫队长,只想守护这一方安宁。
原作中,命运却将对他降下最残忍的嘲弄。
正是这一次,诺兰心中一痛。
汉克虽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却终究受限于整个时代的认知——希瓦帝国不可能发动大规模战争。
这个致命的误判,最终导致应对不及的罗森堡被亡灵攻破,警卫队全军覆没,无数居民惨死,沦为亡灵大军的养料,其中也包括他视若珍宝的女儿。
幸存的汉克被无尽的自责与痛苦吞噬,化名里德莱恩,组建了日后整个艾尔芬境内最负盛名的佣兵团——“红狮”。
只要任务目标是亡灵,他的收费就永远是象征性的五个铜币,那仅仅是一块黑面包的价格。
这个价格,只是为了告诉所有人,他还在战斗。
上一世,无数玩家,包括诺兰自己,都曾受过这位传奇英雄的恩惠。
王国动荡末期,他率领着“红狮”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卫国战争。直到王国覆灭前的最后一战,他率部冲向十倍于己的亡灵军阵,用生命践行了最后的忠诚。
人们从他的遗物中,发现了那枚蒙尘的银星勋章,才知道了这位传奇佣兵团长的真实身份。
这个男人,是诺兰心中,真正值得尊敬的英雄。而这一世,绝不会让他重蹈覆辙。
他迎着汉克的目光,没有丝毫畏缩,声音清晰而沉稳。
“夏尔镇代理民兵队长,诺兰!有紧急军情,必须立刻向您汇报!”
汉克·科罗特正准备亲自带队,探查周边村镇被劫掠的情况,他勒住马,锐利的目光在诺兰身上扫过,轻易就捕捉到了他脸上未干的血迹、一身的泥泞,以及那枚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队长徽记。
“你的勇气值得嘉奖,小伙子。但劫掠的事我已经收到多份报告,情况紧急,你可以先去警卫所……”
他的话还没说完,诺兰已经动了。
他一把解下腰间那个用破布包裹的重物,高高举起,布料滑落。
一颗远超普通骷髅尺寸的巨大头骨。
“汉克队长,事情比你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诺兰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城门口。
“这就是证明!”
“骸……骸骨监军!”一个刚才还斥责诺兰的警卫,看清了那头骨的模样,吓得双腿一软,说话都结巴了,“母神在上!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
骸骨监军!这个名字,对于所有和亡灵打过交道的罗森堡卫兵来说,就是噩梦的代名词!
那是亡灵部队中的精英单位,一个小队都未必能全身而退的怪物。
可现在,它的头颅,竟然被一个看起来比他们还年轻的民兵提在手里。
汉克叼着雪茄的嘴角猛地一顿,眼中的惊讶迅速被一种老兵独有的凝重所取代。
诺兰趁热打铁,又从怀里掏出那根缴获的白骨法杖,双手奉上。
“在来的路上,我还歼灭了一支亡灵的斥候小队。领队的,是尸巫。”
尸巫!
如果说骸骨监军是震惊,那尸巫这个词,就足以让在场所有人感到刺骨的寒意。
汉克吐出一口浓烟,烟雾模糊了他一瞬间的表情。
当他再度看向诺兰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不再是长官看待下属的眼神,而是一个指挥官在审视一份足以扭转战局的、带血的情报。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得像出鞘的利剑。
“跟我来!”
他一把抓住诺兰的手臂,大步流星地朝着城门旁的警卫队室走去。
“砰!”
厚重的木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嘈杂。
汉克转身,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紧紧盯着诺兰。
“你是个好兵,诺兰。感谢你送来的情报。”
他走到地图前,神情凝重。
“尸巫斥候和骸骨监军……这说明这次劫掠的规模远超以往。我会立刻增派三个十人队,将巡逻范围扩大到三十里!”
诺兰心中一沉。
还是这样。汉克的判断力远超常人,但依旧被时代的枷锁牢牢困住。
这一次,他必须敲碎这道枷锁。
“汉克队长,这是错的!”
诺兰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现在派巡逻队出去,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汉克转过头,眉头紧锁,眼神中透出威严和警告。
诺兰却毫不退让,直视着他的眼睛。
“由施法单位带领的斥候,这不是劫掠者的策略,巫妖领主“坏疽”独有的侦查模式。劫掠者的行动轨迹,更不会靠近罗森堡这样的大型城市。如果只想打打秋风,攻城得不偿失。”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足以逆转整个罗森堡命运的结论。
“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边境劫掠。”
“这是一场以攻陷罗森堡为明确战略目标的……入侵!”
汉克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年轻的民兵,那布满厚茧的宽厚手掌,无声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他从这个年轻人的眼中,看不到任何谎言与胆怯,只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笃定。
良久,他沙哑着嗓子开口,将雪茄从嘴边拿下。
“入侵……年轻人,你知道这个词的分量吗?”
他的目光如实质般压在诺兰身上。
“如果你的判断是对的,那我们面对的,将是……战争。”
“你,能用你的性命和荣耀担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