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海市流传的八卦,当事人成如愿和霍秋明早已有所耳闻。
不过,成如愿如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跟着霍秋明去练射击了。
她得变强,她不允许自己再成为霍秋明的累赘。
她需要自保能力,她需要变得更有攻击性。
以华夏如今的物资保障来说,像子弹这些训练物资紧张,无论是练射击还是练枪的士兵,都会因弹药稀缺,在射击训练时多为空膛训练。
在物资匮乏的情况下,成如愿目前侧重于训练射击的技能,包括瞄准、击发、控制呼吸、掌握射击节奏等,以提高射击的准确性和命中率。
训练场表面上不过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大戏院连着隔壁鱼龙混杂的妓院。
谁都想不到,两个场地下方竟会是一个地下室。
大戏院下午和晚上基本都有两场演出。
演出开场时的大锣一响,清脆有力的板鼓引领节奏,一场咿咿呀呀的戏曲正式拉开帷幕。
成如愿手中的枪也发出的响亮尖锐枪声,同时划破了安静的地下室。
霍秋明站在成如愿身后,帮她调整手臂位置。
他和成如愿的距离很近,近到他屏住呼吸都能闻到她发间的香。
成如愿心无旁骛地维持抬手持枪的姿势,等了半天霍秋明的教导调整,举得手都酸了也不见霍秋明吭个声。
她不禁感到奇怪,向后扭头,映入眼帘的是霍秋明冷冽的下颌线。
视线往下,是霍秋明线条分明的喉结随着吞咽动作微微滚动。
近。
太近了。
真的太近了。
近到成如愿可以清晰地看见霍秋明青灰色的胡渣。
近到成如愿的呼吸之间都是霍秋明独有的气息。
近到成如愿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许说不出的不适。
她刚想退后,霍秋明却是手上用劲,将成如愿往回拉,低头时,挺立的鼻尖扫过她的充满香气的发丝,扫过她白皙的脸颊。
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故意的霍秋明清咳一声,一本正经的继续教学:“你手臂肌肉绷的太紧了。”
成如愿闻言平稳呼吸,她跟着霍秋明学了半个月,清楚明白如果手臂肌肉过于紧绷,会导致身体僵硬,射击时容易产生晃动,影响射击精度。
而且长时间紧绷还会使肌肉疲劳,进而降低射击稳定性。
直到打出最后一枪。
成如愿放下平举的手臂,娴熟地验枪卸弹匣,接着空仓挂机,检查枪膛。
确认无误后,正手放下枪械。
动作流畅地做完这一切,成如愿转身回头面对霍秋明。
“越来越像个神枪手了。”霍秋明说。
成如愿不说话。
霍秋明挑眉:“生气了?”
成如愿抿唇,轻声问:“你刚刚……”
害怕成如愿真的生气,觉得自己是登徒子的霍秋明连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是在调戏我吗?”
两句话一同说出口。
又同时静默下来。
良久,成如愿说:“哦。”
“抱歉。”霍秋明挺真诚的地道歉,因为他确实冒犯到她了。
“没事。”成如愿轻笑,气氛缓和,就和平时一样:“你也不是故意的。”
“那万一我是故意的呢?”霍秋明忍不住问。
于是,刚刚缓和的气氛,又轻轻的凝滞了。
成如愿反问:“那你是故意的吗?”
霍秋明想了想,没说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把话题扯开了,问:“一会你还要上何教练的课吗?你每天这么练,你的身体吃得消吗?要不要休息两天?”
自打上回徐浩宋王德答应成如愿可以帮忙留意女教练后,终于不负众望给成如愿找的女教练。
女教练名叫何凤英,和徐浩宋王德都是同一个军校的学姐。
虽然前段时间霍秋明也教了成如愿一些防身的,但这半个月以来,因为霍秋明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所以成如愿最近都是白天跟着霍秋明学射击,晚上回到霍家还得跟着何凤英练格斗。
哪怕从最基础的开始练,都练的成如愿全身酸痛生无可恋。
霍秋明担心成如愿身体吃不消,劝了两次。
今天是第三次。
霍秋明原以为成如愿又会拒绝他的提议,没想到成如愿爽快地点点头:“嗯,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我也懂。”
霍秋明笑起来,笑意写在脸上,满意地夸:“是个听人劝,吃饱饭的好学生。”
话音刚落,就听成如愿接着说:“正好休息两天,明天打算去见杜百。”
“?”霍秋明不解,怎么就和杜百扯上关系?
“张佳欣当初假借义诊,实际是为了拟出潜在客户名单。我们最近走街串巷,去接触这些人……”成如愿顿了顿:“我不信你没察觉杜百也在那边出现过。”
霍秋明只说:“他应该是看到名单了想要阻止这些人染上毒瘾,或者和我们一样从这些人身上查到更多线索。”
“你也知道自从上次雨夜枪战分开,杜百其实一直都在等我们出现。”但由于霍秋明身份特殊,他不能正大光明的和杜百碰面,既然如此,成如愿说:“你不方便露面,那我去不是刚好。”
霍秋明领她在旁边的小木桌坐下,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成如愿:“可是众所周知,你是我的太太……”
成如愿接过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他。
如果放在以前,成如愿一定会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霍秋明在意的是她一个女人,又身为霍家三少奶奶,如果与外男接触,难免影响霍家声誉。
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这种想法刚一冒头,就被成如愿一下子打消了。
霍秋明不是这种人。
他豁达磊落,不拘小节,连自己的名声都可以弃之不顾,即使为国牺牲都可以不计名利,和那些大男子主义不一样,他不是会拘着自己老婆,囔囔着女人就应该待在内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男人。
不过成如愿记得当初霍秋明第一次提起离婚时,他说过,他们没有夫妻之实,被传戴绿帽子的话,那他可就亏了。
虽然霍秋明可能是玩笑话。
可桃色一旦传开,大伙闲聊八卦时都觉得霍三少头上带绿。
这确实对霍秋明确实不公平。
“抱歉,的确是男女有别,是我考虑不周。”加上婚前杜成两家那些破事,成如愿觉得确实该避嫌。她说完,已经在想还能有谁可以接触杜百。
成如愿也不喜欢被传桃色新闻。
想到上辈子的事,她脸色一冷。
如今她是霍秋明的妻子,是霍家三少奶奶,多少人盯着她。
有钱人家嘴碎子也多,深闺大院里的太太小姐们,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干,就指着海市哪家长几家短的,津津乐道地说闲话。
霍秋明不就是个好例子。
虽然其中不乏有他自己有意为之的手笔。
成如愿自己倒是不怕这些流言蜚语,她不过是不想影响霍家,让霍家丢了脸面。
霍家出了一个霍秋明都够柳婉欣气得心梗,可不能再出一个她。
夫妻俩要是都“顶风作案”肯定传的更难听。
“想什么呢。”霍秋明见她明艳的脸庞有些严肃,将茶壶放在桌上,轻笑:“那天晚上我们救了他,尽管都蒙着脸,你去见他,他其实还挺聪明的,拨出萝卜带出泥,不就明摆告诉他,另外一个是我。”
“只要我们不承认,他就只能是猜。”成如愿其实也想过这个,便说:“况且你一直以来都隐藏的很好,一般人不会怀疑到你头上,如今他也算是我们同一阵线的人,揪着你不放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考虑到霍秋明兵种的特殊性,暂时还不能对其他任何一个人公开,成如愿把杯子里的茶水一口气喝完,又说:“我和杜百接触时,一定会把你摘干净。”
霍秋明见她渴的厉害,又给她添了一杯:“我只是不想你去趟这趟浑水。”
成如愿一听,秀气的眉便拧紧了,她急急把杯中茶水喝完,因为喝得太急,呛了一下,茶水还蹭了一点在唇边。
不等她自己上手去擦,霍秋明已经拿了帕子抬手给她擦干净了。
“慢点儿喝。”霍秋明擦完,神态自然地收回手,把帕子仔细叠好放回西装口袋。末了,把桌上的点心往成如愿面前推了推:“练了这么久,饿不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我以为当时在成家,你我已经达成一致。”成如愿语速很快,情绪有些激动:“我努力学武提升自保能力,你教我练枪,也夸我有天赋,枪法虽不及你千分之一,但是我办证,我已经不会再拖你后腿了。”
见她不吃,霍秋明也不勉强,他声音不高,带着给人安定的平稳,只说:“你从来没有拖过我后腿,你一直都在帮我。”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成如愿冷静下来,声线也跟着情绪缓和下来:“你明知道,我学这些为了什么。”
“我当然知道。”霍秋明叹了口气,随后笑道:“可你最初,明明是一副清心寡欲对世事置身事外的态度。”
说到这里,霍秋明挑挑眉头,故意玩笑道:“才嫁给我短短时日,心态变化这么大,难道是被我的魅力所折服?当初是谁说拿的起放的下,说放下就……”
“嗯,对。”成如愿很干脆的点头承认了:“你对我的影响确实很大。”
“……放下。”霍秋明卡住,可看她一脸坦荡,毫无小女人娇羞之情,顿时明了成如愿对他并无爱慕之心。
“我以前觉得行善积德必有余庆,可是有些经历告诉我,不是这样的,以怨报德的人不在少数,我也为此感到讽刺和心灰意冷。”成如愿如今再想起这些,已经不再怨愤那个识人不清又烂好人的自己了,她淡然道:“但我遇见了你,一腔孤勇,功成不居。”
比起霍秋明的大义,成如愿觉得,她此前那些施以援手的恩惠,属实算不得什么。
既算不得什么,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事,那便不要再放在心上,成为长久以来的心结。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霍秋明帮她放下心结。
涉及国家大义,哪能算得上善良过度,仁爱过滥呢?
霍秋明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最后只是沉默看着她半晌,看她漂亮的脸上满是不屈不挠的坚定,便不再劝,轻笑道:“那就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如果她想要安定,霍秋明可以给她最好的生活。如果她想翱翔,那霍秋明也可以放手让她去自由地展翅。
他再一次重复到:“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去见任何你想见的人,包括杜百。”
“真的吗?”成如愿委婉提醒:“你第一次来我家,我就说了吧,当时两家差点结亲了。”
“知道啊,怎么不知道。”霍秋明微微笑起来,做出一副翻旧账的样子:“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先救的他,才来救的我。”
成如愿:“……”
成如愿安排和杜百的见面也很快。
她只是让徐浩打听了一下杜百的下落,再让他悄悄地跟了一天。
当天晚上就让徐浩和宋王德去套他麻袋了。
杜百经过一条巷子,突然眼前一黑,随即心惊胆颤地胡乱挣扎,内心已经做好今晚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心理准备。
直到杜百被带到成如愿面前,麻袋一掀开,视野重见天日,他人还是懵的。
一脸震惊地看着坐在榻榻米上喝茶的成如愿,杜百嗓音干涩喃喃问道:“如愿……?”
徐浩并没有给杜百双手捆着的麻绳松绑,掀开麻袋后便和宋王德默契地退出门外。
两人脸色坚毅,在门口尽忠职守地站岗,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作为专业的警卫,徐浩和宋王德日常工作自始至终都沉默寡言。
在其位谋其职,哪怕是被分派到成如愿身边负责她的安保工作,两人一直以来都是不该问的从不过问。
门被关上,房内只剩杜百惊魂未定的粗重呼吸声。
成如愿拍了拍因吃栗子酥而粘了油酥的手,不紧不慢地起身给杜百松绑:“我们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