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接下任务的第二天,黑岩城分部就跟炸了锅的蚂蚁窝一样。
消息根本捂不住。
王彪第一时间冲进周副司丞的屋子,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对方脸上:“周大人!您就眼睁睁看着那僵尸跑了?他这一走,身上的宝贝……”
周副司丞阴沉着脸打断他:“总部下的令,赵乾批的条,你让我怎么拦?”
“可……”
“够了!”周副司丞烦躁地挥手,“他出去未必是坏事。伏龙山脉深处……哼,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
同一时间,严锋下榻的驿馆里,这位总部巡查使正对着一面水镜咆哮:“什么?他接了那个任务?谁批准的?!……赵乾?好,很好!立刻加派人手,给我盯死他!记住,我要知道他每一刻的行踪,尤其是找到任何遗迹或者传承的线索,必须第一时间上报!”
水镜另一端的人唯唯诺诺地应下。
而王家大宅内,那位三长老捻着山羊胡,眯着眼对下属吩咐:“让我们的人跟紧点。必要时……可以‘帮’他一把,让他永远留在山里。东西,必须拿到手。”
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无数道指令悄无声息地发出。
处于风暴中心的林奇,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开始慢悠悠地准备他的“出差行李”。
他先去了一趟兑换处。
这次他没拿令牌,直接揣着自己攒的功绩牌,往柜台上一拍,手指头在物资清单上戳戳点点。
阴铁石,来二十斤。沉水木,来十段。特制墨线朱砂,来三盒。空白符纸,来一沓。还有那种能长时间保存的阴属性干粮——几块黑乎乎的、散发着淡淡寒气的“阴髓膏”,来五块。
后勤管事看着他那架势,眼皮直跳:“林、林顾问,您这……是要去开炼器铺子?”
林奇没搭理,继续戳。最后指了指清单角落里一项——便携式简易营帐(阴气隔绝版)。
管事脸都绿了:“林顾问,这个……这个要五十功绩点!您这……”
林奇直接把所有功绩牌往前一推,发出哗啦一声响。不多不少,刚好八十五点。买完前面那些杂七杂八,剩下三十五点,他指了指营帐,又指了指旁边标注的“三十五点”价格,然后手指弯了弯,做了个“打折”的手势。
管事差点哭出来:“这……这没法打折啊林顾问!这都是明码标价……”
林奇也不急,就那么杵在柜台前,金属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鬼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管事。
最终,在闻讯赶来的赵乾无奈的点头示意下,管事含泪给林奇办理了“兑换”,几乎是半卖半送地把那个标价五十功绩点的营帐划给了他。
林奇满意地把一大堆东西打包,用一根结实的阴藤捆好,往肩膀上一扛,咚咚咚地走了。
接下来是武器。
他那根+1黑铁棍是主力,别在腰间。+2锋锐破甲断棍当备用,插在背后。想了想,他又去仓库废墟里转悠半天,扒拉出来几根锈迹斑斑、但材质还不错的铁钎子,用骨戒辅助,勉强在上面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坚固”符文,当成一次性投掷武器塞进了行囊。
准备工作做完,林奇站在分部大门口,看着外面明显“热闹”了不少的街道,咧了咧僵硬的嘴角。
他扛着巨大的行囊,腰间别棍,背后插着断钎,迈开步子,径直朝着北城门走去。
那身影,不像出任务,倒像是要去山里逃荒。
他这一动,整个黑岩城暗处的势力都跟着动了。
城门口,摆摊的小贩多了几个生面孔,眼神总往他身上瞟。酒肆二楼,窗户缝后面藏着窥视的目光。就连路边遛狗的老头,那狗都不叫了,直勾勾盯着他。
林奇全当没看见,出了城门,认准伏龙山脉深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着。
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沉稳有力,沉重的脚步声在官道上回荡。
走了不到十里地,身后跟梢的就已经换了好几拨。有装作同路行商的,有假装采药樵夫的,还有远远吊着的、穿着王家护卫服饰的。
林奇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那些跟踪的人吓了一跳,赶紧各自找掩体,或者假装系鞋带、看风景。
林奇从背后抽出一根刻画着“坚固”符文的铁钎,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手臂猛地一甩!
呜——
铁钎带着破空声,化作一道黑线,直奔路边一棵大树!
咄!
铁钎深深钉进树干,尾端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声响。位置不高不低,正好在一个人腰部的位置。而那棵树后面,刚藏进去一个王家的护卫。
那护卫吓得脸都白了,一动不敢动。
林奇看都没看结果,转身继续赶路。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扔了个垃圾。
跟踪的队伍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敢继续跟上,只是距离拉远了不少,眼神里多了几分惊惧。
傍晚时分,林奇走到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坳。他放下行囊,开始搭那个昂贵的“阴气隔绝版”营帐。
这营帐搭起来也费劲,骨架是某种阴沉木,布料黑漆漆的,上面用银线绣着简单的隔绝符文。林奇笨手笨脚地鼓捣了半天,才勉强支棱起来一个歪歪扭扭的“小黑屋”。
他钻进去,啪嗒一下,从里面把门帘扣上了。
外面监视的人面面相觑。
这就……睡了?
几个负责近距离监视的探子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无声息地摸到营帐附近,侧耳倾听。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呼吸声都没有——废话,僵尸本来就不呼吸。
等了半个时辰,营帐里还是死寂一片。
一个胆子大的王家护卫,忍不住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去挑门帘,想看看里面的情况。
就在匕首尖即将碰到门帘的瞬间——
营帐的门帘猛地被从里面掀开!
林奇那张金属脸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门口,眼眶里的鬼火在夜色中幽幽燃烧,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僵住的护卫。
那护卫吓得魂飞魄散,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林奇没理他,目光扫过周围黑暗中几个隐约的身影,然后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营帐,最后伸出两根手指,对着夜空晃了晃。
那意思大概是:老子要睡觉了,值班的,两班倒,别吵我。
然后,他砰地一声,又把门帘甩上了。
外面的探子们:“……”
这一夜,对于外面那些负责监视的人来说,格外漫长且煎熬。那顶小小的黑色营帐,像是个吞噬声音的黑洞,里面什么情况完全不知道。他们只能提心吊胆地守着,吹着冷风,听着山里的狼嚎,还得提防那具僵尸会不会突然冲出来给他们一棍子。
而营帐内的林奇……
他根本没睡。
僵尸不需要睡觉。
他正盘膝坐在营帐中央,身前摊开着那本《基础阵法详解》,旁边放着阴铁石和刻刀。骨戒散发着微弱的冰凉气息,辅助他理解那些晦涩的阵图,并尝试在一块阴铁石片上,刻画一个最简单的“警示”阵法。
失败了就换一块石头重来。
营帐的隔绝效果不错,至少阴气不会外泄,他在里面鼓捣出的细微动静和能量波动,外面也感知不到。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林奇才收起东西,活动了一下筋骨,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他看到外面那几个顶着黑眼圈、精神萎靡的探子,难得地……冲他们点了点头(下巴轻微动了动)。仿佛在说:辛苦了,夜班同志们。
然后他利索地收起营帐,扛起行囊,继续上路。
接下来的几天,几乎都是这种模式的重复。
林奇白天赶路,方向明确,直奔伏龙山脉深处。他专挑难走的路,有时候甚至直接从一些小型妖兽的领地横穿过去,把跟在后面的尾巴折腾得苦不堪言。
晚上就找个地方扎营,钻进那个小黑屋,不知道在里面鼓捣什么。偶尔会出来“放风”,用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神扫视一下周围的监视者,或者随手扔根铁钎警告一下靠得太近的家伙。
他展现出的方向感和对深山地形的熟悉程度,让严锋和王家的人都暗暗心惊。这僵尸,好像对这片山脉异常了解?
他们当然不知道,林奇怀里那枚令牌,就像个自带导航的罗盘,越是靠近山脉深处,对某个方向的感应就越是清晰强烈。骨戒偶尔也会传递出一些模糊的方位信息,与令牌相互印证。
这天中午,林奇穿过一片弥漫着淡紫色瘴气的沼泽。他仗着铁皮不怕毒,直接趟了过去。后面的跟踪者可倒了血霉,准备不足的,吸了几口瘴气就头晕眼花,不得不退出。准备充分的,戴着避毒符箓,也是走得心惊胆战。
穿过沼泽,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布满黑色碎石的峡谷。谷中狂风呼啸,卷起碎石打在岩壁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令牌的感应在这里变得异常强烈,指向峡谷深处。
林奇停下脚步,放下行囊,从里面拿出那几块黑乎乎的阴髓膏,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虽然没味觉,但能补充阴气)。然后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拿出水囊(里面装的是收集来的无根阴水),慢悠悠地“喝”着。
他看起来像是在休息,恢复体力。
但跟了他几天的探子们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僵尸……这一路走来,什么时候主动休息过?他不需要休息啊!
果然,林奇“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突然站起身。他没有继续向峡谷深处前进,而是扛起行囊,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也就是那些探子藏身的地方,咚咚咚地走了回来!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鬼火眼睛里,似乎跳动着一丝……不耐烦?
监视的探子们顿时慌了神,赶紧后撤,寻找新的隐蔽点。
林奇不紧不慢地走着,目光扫过那些仓促躲藏的身影。他走到刚才几个探子藏身的一片乱石堆前,停下。
他从背后抽出一根铁钎,弯腰,用铁钎在石头缝隙里扒拉了几下,挑出来一个……小巧的、还在闪烁着微光的玉符。
那是一个低阶的留影传讯符。
林奇用两根手指捏着那个玉符,放到眼前看了看。然后,他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
玉符碎裂,光芒熄灭。
他随手把碎片丢在地上,抬起头,看向不远处一块巨岩后面。那里,藏着一个总部的探子,此刻正脸色惨白,大气不敢出。
林奇没说什么,只是对着那个方向,缓缓地……比划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动作不快,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意。
然后,他不再理会那些吓破胆的探子,转身,再次朝着峡谷深处走去。
这一次,他的脚步加快了许多,身影很快消失在嶙峋的怪石之后。
过了好半天,那些幸存的探子才敢从藏身处冒出来,看着地上碎裂的玉符,又看了看峡谷深处,一个个面无人色。
这差……没法跟了!
这僵尸根本不是去做什么任务,他分明是故意把他们往死路上引!他早就发现了他们,一直在耍着他们玩!
消息传回后方,严锋气得砸碎了房间里的桌子。王彪更是暴跳如雷,大骂手下都是废物。
而此刻,已经深入黑色峡谷的林奇,感受着怀里令牌越来越灼热的温度,以及骨戒传来的、带着一丝警惕的确认波动,眼眶里的鬼火微微闪烁。
清场完毕。
接下来,该干正事了。
他倒要看看,这伏龙山脉深处,吸引着令牌和骨戒的,除了那可能的邪修组织,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这趟差,出的值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