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刚蒙蒙亮,寒风裹着浓雾,像一层冰冷的纱,将黄浦江两岸罩得严严实实。路边的枯草结着白霜,呼出口的气瞬间凝成白雾,又被风卷着散了。
王二虎揣着沈默交代的任务,跟老娘匆匆说了句 “去帮朋友办事”,便裹紧厚棉衣往外跑。
路过街边的早点摊,他掏出几枚铜板,点了一笼小笼包、一碗豆浆,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 热乎的食物滑进肚子,才勉强压下了清晨的寒意。
他哈了哈冻得发僵的手,跺了跺发麻的脚,朝着血狼帮总部的方向快步走去。
等他赶到时,总部院门口已经聚了好几十人。
这些壮汉个个缩着脖子,抄着手,脚在地上不停跺着取暖,眼神却齐刷刷地盯着远处的路口,像在等什么重要的人。
见王二虎走来,几个机灵的立马迎上去,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虎爷早!”
“虎爷” 两个字一出口,王二虎心里顿时飘了 —— 以前他都是跟着别人叫头目 “爷”,哪受过这待遇?
可没等他得意两秒,剩下的人也纷纷围上来,一口一个 “虎爷”,喊得他心里发慌,腿都跟着哆嗦了。
“使不得!使不得!” 王二虎连忙后退两步,摆着手大声说道,“我王二虎以前就是个打杂的小喽啰,全靠陆神仙抬举,哪当得起‘爷’这个称呼?往后大家给面子,叫我声‘虎哥’,或者直接叫我二虎、虎子,都行!”
他心里门儿清: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有数,不过是替陆神仙盯着场子,真把自己当 “爷”,怕是要惹神仙不高兴。
壮汉们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纷纷改了口,一声声 “虎哥” 此起彼伏。
王二虎客气地应了两句,指着院子说:“都进院吧!外面太冷,进去喝口热水暖暖身子。没吃饭的兄弟也别着急,我让人去后厨看看 —— 要是师傅在,就做 180 份早餐;不在,就挑几个会做饭的,咱们自己张罗。今天事儿多,可不能饿着肚子干活。”
他从小在街头混,听多了场面话,又受老娘教导,虽没什么大本事,却懂得怎么安抚人心。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顿时暖了几分,跟着他往院里走。
一进院,立马有人主动按王二虎的安排行动:烧水的去厨房拾掇灶台,会做饭的翻出米缸、面袋,剩下的人则围在王二虎身边,眼神里满是期待 —— 他们都想知道,这位 “陆神仙钦点” 的人,到底要带他们干什么。
王二虎被几十双眼睛盯着,起初还有些慌,可一想到背后有陆神仙撑腰,又慢慢镇定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朝着众人拱了拱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大家都知道,昨晚陆神仙显灵,惩奸除恶,是我给神仙带的路。
那些作恶多端的,都被神仙收拾了;咱们这些剩下的,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神仙念着咱们离了帮派没生计,就让我领着大家,把地盘重新捡起来 —— 最起码,得让大伙儿有饭吃。”
“重新立帮派?”
“真的假的?神仙还管咱们的生计?”
“虎哥,您就说咋干吧!俺听您的!”
“可…… 可干帮派不就得干那些事吗?昨晚神仙还警告咱们别作恶呢!”
现场瞬间炸开了锅,质疑声、兴奋声混在一起。王二虎被吵得头都大了,他爬上旁边的假山石,拔高声音喊:“都静一静!听我说!”
等场面安静下来,他才继续说道:“陆神仙说了,咱们要跟以前的血狼帮彻底切割,成立新帮派 —— 以后只干正经生意,妓院、赌场、鸦片馆这些害人的营生,一概不碰!”
他把沈默定下的帮规一条一条念出来:“不许欺压良善,不许克扣工钱,做事要公平,不许损公肥私,更不许勾结外国人…… 谁要是违反了,神仙饶不了他!”
帮规一宣布,众人立马点头 —— 昨晚的鞭子还疼在身上,没人敢拿神仙的话当耳旁风。
可一说到 “只做正经生意”,大家又犯了难:他们大多是没读过书、没学过手艺的粗人,除了打打杀杀、收保护费,哪会做别的?
“虎哥,俺只会扛活儿,做不了生意啊!”
“是啊,俺连账都不会算,咋开店?”
王二虎叹了口气 —— 他早就料到会这样,这些人要是有本事,也不会混帮派了。
他挥了挥手,把沈默教他的路子说了出来:“神仙都替咱们想好了!咱们有 175 间铺面,能开酒楼、餐馆、百货铺、粮食铺,还能卖洋货;
码头能扩建,再组个安保公司,负责地盘上的安全;
剩下的人,还能组建黄包车行 —— 你们根据自己的本事选,想学做生意的,找有经验的掌柜教;
想干体力活的,去码头、安保队;实在不行,拉黄包车也能糊口!”
这话一出,众人眼里顿时有了光。王二虎看着他们的样子,又补了句:“路神仙都给铺好了,要是谁还想走歪路,别怪神仙半夜找你!
现在都散了,好好想想自己想干啥,等吃了早饭,先把昨夜的死尸处理了 —— 有家人的,让他们来领,出钱买棺材;
没家人的,帮里出钱买席卷,找力夫送到郊外埋了,别让这些人占着地方,晦气!”
安排完这些,王二虎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倒了杯热水慢慢喝着 ——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里暗自嘀咕:这头头真不好当!要是干不好,哪有脸求神仙给老娘治病?
可其他人却没他这么愁。早饭做好后,大家围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讨论:有人想进安保队,觉得能 “管事儿”;有人想学着开餐馆,觉得能挣大钱;还有人想拉黄包车,觉得自由 —— 整个院子里,少了往日的戾气,多了几分对未来的期待。
等吃完饭,众人按王二虎的安排,各自回到熟悉的据点,联系死尸的家人,找力夫、买棺材。
很快,血狼帮总部外就排起了长队:有家人来领尸的,哭哭啼啼地抬着棺材;没家人的,被装在席卷里,由力夫扛着 —— 足足一百多具尸体,沿着街道往郊外走,场面既肃穆又震撼。
附近的百姓早就听说了 “神仙显灵” 的事,这会儿见了这阵仗,更是深信不疑。
有人回家翻出香烛、祭品,往城隍庙、土地庙跑,想谢谢神仙除掉血狼帮;做过亏心事的,则跪在地上忏悔,祈求神仙原谅。
而其他帮派的探子,也悄悄跟在送葬队伍后面。他们看着尸体被一一埋下,又趁人不注意,挖开几具尸体检查 —— 没有外伤,没有内伤,表情甚至还停留在死前的平静,仵作来了也查不出死因。
等探子把消息传回帮派,各帮派的龙头老大们都坐不住了。
他们连夜召集头目开会,最后得出一致结论:这个 “陆神仙” 嫉恶如仇、手段狠辣,暂时不能招惹!
有帮派开始四处寻找有本事的道士、和尚,甚至西洋修士 —— 要么是想求个护身符,自保平安;要么是想找机会,除掉这个 “威胁”。
整个淞沪的西北部,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沈默,还在画像空间里,沉浸在登真观的典籍中,全然不知自己的一次 “惩恶”,竟搅动了整个淞沪的帮派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