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把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你,也不去?”
这人面上毫无表情,甚至连嘴唇都似乎没怎么动,只是用一种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淡淡道:“你说,不去的人,站起来。”
“我,已站起来。”
老刀把子追问:“你为什么不去?”
这人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因为我已经习惯了现在这样的日子。”
轰!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整个大厅中炸响!
连一直在灌酒的陆小凤都不禁悚然动容,猛地放下酒杯,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个貌不惊人的家伙!
他实在想不到,此人竟敢在老刀把子面前,如此直白、甚至可以说是放肆地说出这样的话!
但紧接着,陆小凤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名字,立刻认出了此人的身份——昔年南海群剑中,名声与威望仅次于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六位剑法超群的岛主之一!
“飞鱼岛主”,于还!
在陆地上,叶孤城是名动天下的剑仙,但在水里,“飞鱼岛主”于还,却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其水性之精熟,据说已近乎妖魅!
老刀把子的“天雷行动”,显然极其需要这样一个能在水中来去自如、执行特殊任务的高手!
只听“啵”的一声脆响!
老刀把子手中那只精致的金樽,竟被他生生捏碎!
碎片混合着残存的猩红酒液,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也就在这金樽碎裂的同一瞬间——
“啊——!!”
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呼,陡然从大厅一侧响起!
只见坐在“辣手追魂”杜铁心身旁的一个人,刚刚跟着前面的人站了起来,身体却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软软地倒了下去,整个人重重地扑倒在面前的餐桌上!
哗啦啦——
杯盏盘碟被他压得粉碎,酒汁、菜汤四处飞溅!
然后,所有人就清晰地看到,一股殷红的鲜血,如同小溪般迅速从他被压住的身体下蔓延开来。
混入了肆意横流的酒汁之中,瞬间将那一块的白色桌布染成了刺目的暗红色!
杜铁心缓缓地,将自己手中握着的一双乌木筷子举到眼前。
那双筷子,此刻尖端已变得鲜红,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淌着血珠。
当然,也是被刚刚那人的鲜血染红的。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定,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夹了一筷子菜。
于还霍然转身,死死盯住杜铁心,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你杀了他?”
杜铁心坦然承认,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是,这还是我第一次,用筷子杀人。”
于还厉声质问:“你为什么杀他?!”
杜铁心用那还在滴血的筷子,慢条斯理地从面前狼藉的盘盏中,夹起一块尚且完好的干贝,送入嘴中,细细咀嚼,连眼皮都没有眨动一下。
“因为........” 他咽下干贝,才抬起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看向于还,以及大厅中所有面露惊骇的人,“他知道的秘密,已经太多了。”
“他活着,我们........” 杜铁心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残酷的意味,“就都可能会死。”
“辣手无情”杜铁心,果然人如其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于还死死地盯着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缓缓道:“他知道多少秘密,我也同样知道,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杜铁心毫不犹豫,回答得干脆利落,依旧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是的。”
他顿了顿,声音如同冰碴子刮过地面,清晰地传遍整个死寂的大厅:
“不去的人,一个都休想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厅。
刚刚那些站起来的人,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杜铁心那“一个都休想活着走出这屋子”的冰冷宣言,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了一瓢冷水,瞬间让整个大厅炸开了锅!
于还的脸色彻底变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驳斥,人群中已有一个站起来的中年汉子抢着叫道,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尖利!
“这话若是老刀把子说的,老子也认命了!”
“可是你杜铁心算什么东西?”
“也配决定我们的生死?!”
“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旁边已有一道细微却凌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根乌木筷子,如同被强弩射出,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般射向他的左耳!
这一下若是射实,必然是从左耳进,右耳出,瞬间毙命!
但幸运的是他的身边还有于还。
于还的反应更快!
几乎在破空声响起的同一刹那,他宽大的袖袍中一道银光如同毒蛇吐信般闪出!
那是一柄形状奇特、如同鱼刺般的短刃——飞鱼刺!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脆的碰撞声!
那根夺命的筷子被飞鱼刺精准地格开,斜斜飞出,“笃”地一声钉在了不远处的木柱上,尾部兀自急速颤动。
这一下,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
哗啦啦——!
所有还坐着的人,几乎全都猛地站了起来!
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杯盘狼藉!
原本就紧张到极致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充满了火药味!
连一直置身事外般的叶雪与叶灵姐妹,此刻也都神色剧变,下意识地靠拢在一起,难以置信地看着这骤然失控的场面。
幽灵山庄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这样的内讧局面了。
姐妹俩不由自主的看向老刀把子,却见老刀把子神色如常,好似对眼前的局面早有预料。
出手的人,不是杜铁心,是那个没牙的老婆婆。
她手里原本的一双筷子,此刻只剩下一根。
她仿佛没事人一样,看着自己剩下那根筷子,叹着气喃喃自语,声音苍老而沙哑。
“双木桥好走,独木桥难行........唉,看来我老婆子只好用手抓着吃了。”
她果然伸出干枯如鸡爪的手,直接从面前的盘子里抓起一块酱排骨。
用那仅剩的两颗门牙,津津有味地啃噬起来,发出“啧啧”的声响,在这死寂般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