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岳再兴斩杀游魂的时候,幽灵山庄的大厅,正在举行一场针对陆小凤的‘欢迎仪式’。
幽灵山庄的大厅,与其说是厅堂,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石窟,只是被人为地稍加修葺。
四壁是嶙峋的怪石,上面布满了湿滑的青苔,顶部垂下些许不知名的藤蔓。
几盏昏黄的油灯嵌在石壁的凹槽里,火光跳跃不定,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影影绰绰,仿佛有无数幽灵在暗处舞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霉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幽灵聚集之地的阴冷气息。
此时此刻,大厅内的气氛更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稀稀落落地站着几十号人,男女老少皆有,穿着各异,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眼神都带着一种长期与世隔绝后特有的麻木、警惕,以及一丝隐藏在麻木下的疯狂。
他们是江湖上的“死人”,是幽灵山庄的“居民”。
陆小凤站在人群前方,目光扫过这些形形色色的“幽灵”,心中警惕已提到最高。
他最初是被一条异常凶猛的黑狗引离木屋的。
行至半途,那黑狗竟人立而起,化作一个身形矮壮、眼神凶戾的汉子对他发动袭击。
幸好他早有防备,凭借灵犀一指和绝顶轻功将其击败。
随后,引路的人就换成了叶灵。
想到叶灵,陆小凤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
那是个像山间精灵般活泼可爱的女孩,眼眸清澈,笑起来带着狡黠的光,容貌极美。
在这恶鬼盘踞、危机四伏的幽灵山庄,她却仿佛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活得自由自在。
她是陆小凤踏入这片绝地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将他安置在那间还算舒适的木屋里。
她那个大胆而突然的吻,带着少女的清香与顽皮,更是让陆小凤这风流浪子也一时失神,印象深刻。
她唯一没有告诉陆小凤的,是她那足以震慑整个幽灵山庄的身份——老刀把子的亲生女儿。
陆小凤很饿。
在木屋睡醒后,他遇到了那个自称“游魂”的干瘦老者,还没来得及套出更多信息,便听到了一阵沉闷而悠长的钟声在山庄内回荡。
“晚食钟。”
游魂当时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
“只有大人物来了,或者有‘重要活动’,这钟才会响。”
他浑浊的眼睛深深看了陆小凤一眼,提醒着他。
“小心些,新人。”
“尤其是别提见过我。”
说完,他便像真正的游魂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雾气中。
陆小凤自然藏了个心眼。
所以当狗郎君扮作黑狗扑来时,他才能及时反应。
这世上愿意当狗的人不多,能把狗当得如此惟妙惟肖的更是凤毛麟角,狗郎君无疑是个中“翘楚”。
出现时那姿态、眼神,几乎让陆小凤以为真是一条训练有素的恶犬。
他唯一不知道的是游魂,已经死在了岳再兴的剑下。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厅中央那座七尺高的石台上。
台上站着一个人,一个如同铁塔般的巨汉——将军。
将军的真名无人知晓,在这里,名字是最无用的东西。
他身高八尺八寸,壮硕得如同一座小山,体重怕不下两百斤。
肩膀宽阔,胸膛厚实如墙,双腿粗壮如同百年老树的树干,一双蒲扇般的大手摊开,掌心的老茧厚得吓人。
据说无论多锋利的刀剑,被他这双手一握,立时便能拗断!
将军的面前,摆着一个巨大的火炉,炉火正旺,跳跃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炉上一口三尺多高的大铁锅。
锅里热气腾腾,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郁的肉香几乎凝成实质,弥漫在整个大厅,足以将十里之内的饿汉和野狗都吸引过来。
但这诱人的香气,却让陆小凤心中的警铃大作。
游魂的提醒言犹在耳——幽灵山庄的人,最喜欢折磨新人。
这场突如其来的宴席,这口香气扑鼻的肉锅,恐怕就是为他准备的“鸿门宴”!
“陆小凤!”
一声暴喝,如同晴空炸响一个霹雳,震得石窟顶部的尘埃都簌簌落下。
声音正是来自石台上的将军。
陆小凤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同样提气喝道:“将军?”
将军那双铜铃般的眼睛瞪着他,声如洪钟:“你来不来?”
陆小凤面色不变,朗声道:“我来!”
他真的大步走了过去,步子迈得比平常还要沉稳,还要大,径直来到高台之下,仰头看着上面的将军和那口肉锅。
将军居高临下地瞪着他,如同巨灵神俯瞰凡人:“锅里是肉。”
陆小凤道:“是肉。”
将军道:“你吃肉?”
陆小凤道:“吃。”
将军道:“吃得很多?”
陆小凤道:“多。”
将军猛地一挥手,喝道:“好,你吃!”
他将手边一柄巨大的木勺递给陆小凤。
陆小凤毫不犹豫地接过,手腕一沉,便从翻滚的肉汤中满满盛起一大勺。
那一勺下去,便是一海碗份量的肉块,汤汁淋漓,滚烫无比。
陆小凤不怕烫,接过勺子,也不用碗,直接就着勺沿便大口吃了起来,吃得又快又急,仿佛饿死鬼投胎。
一勺滚烫的肉顷刻下肚,他才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肉香的热气,赞道:“好肉。”
将军冷哼道:“本就是好肉。”
陆小凤抹了抹嘴,反问:“你也吃肉?”
将军道:“吃。”
陆小凤道:“也吃得多?”
将军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木勺,也学着样子,满满盛了一勺,看也不看,直接倒入口中,胡乱咀嚼几下便吞咽下去,随即仰面长吁,声震屋瓦:“好肉!”
陆小凤点头:“是好肉。”
将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忽然语气变得诡异:“你知道这是什么肉?”
陆小凤摇头:“不知道。”
将军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声音压低,却如同磨石般刮过所有人的耳膜:“你不怕这是人肉?”
台下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一些“幽灵”的脸上露出看好戏的狞笑。
陆小凤脸色似乎白了白,老实道:“怕。”
将军逼问:“怕也要吃?”
陆小凤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甚至带着一丝豁出去的疯狂:“吃人,总比被人吃了好!”
将军又瞪着他看了很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再次喝道:“好,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