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一名潜伏在对面酒楼飞檐上的暗哨,正警惕地扫视着赌坊四周。
突然,一道黑影如同蝙蝠般倒挂而下,一只手精准地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持着无光的短刃,在其咽喉处轻轻一划,动作轻柔得如同情人低语。
暗哨身体微微一颤,便软了下去,被黑影悄无声息地拖入阴影之中。
巷口,一个扮作早点摊贩的探子,刚刚生起炉火。
一名戴着普通市井面具的青龙会杀手“恰好”走过,似乎被绊了一下,身体前倾,手肘看似无意地撞在摊贩的后心。
摊贩身体猛地一僵,嘴角溢出一丝黑血,心脉被震碎,随即缓缓趴在了案板上,仿佛劳累过度睡着了一般。
杀手扶正了“歪倒”的酱油瓶,继续前行,融入稀疏的人流。
赌坊侧院, 一队五人的巡逻打手,步伐整齐地走过月亮门。
门后阴影中,数道黑影如同猎豹般扑出!
没有喊杀,只有极其短暂的肉体碰撞声、骨骼碎裂的轻响,以及利刃割开气管的细微“嗤”声。
五名打手几乎在同一瞬间被放倒,尸体被迅速拖入假山之后,地面上的血迹被早有准备的药粉覆盖、消散。
整个过程中,只有风吹过屋檐的细微呜咽,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更反衬出这片区域死亡般的寂静。
所有的清除行动,都在电光火石间完成,配合默契,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任何足以惊动赌坊内部的警报。
银钩赌坊苦心经营的外围防御网络,在青龙会精准而冷酷的打击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消融。
就在大牛因一点异样的心悸而勉强抬起沉重眼皮的刹那——
噗........
一声轻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闷响。
不是撞击,不是爆破,那声音更像是一大堆积尘被瞬间震散。
只见那两扇厚重结实、包裹着铁皮的朱漆大门,从中心接触点开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无形的波纹。
紧接着,整扇门,连同门轴、门栓,乃至门上的铜环,都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结构,化作了一蓬极其细腻、均匀的朱红色与木本色交织的粉末,如同流沙般,悄无声息地倾泻、摊平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完美的扇形。
没有木屑纷飞,没有烟尘弥漫,只有一股极淡的新木清香和漆料气味散开。
门外的天光,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个明亮的光斑。
光斑之中,一道身影巍然屹立。
一袭青袍纤尘不染,脸上覆盖着那张威严狰狞的青龙面具。
大龙首岳再兴,就那样平静地站在那里,右手还保持着轻轻按出的姿势,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微尘。
他缓缓收回手,负于身后,迈步踏过那堆均匀得诡异的门扉齑粉,走进了银钩赌坊金碧辉煌却又死寂无声的大堂。
他的进入,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带着一种令空气都为之凝固的、绝对的压迫感。
那被混沌功彻底分解的大门,比任何狂暴的破坏,都更能彰显出来者那深不可测、近乎法则般的恐怖力量。
打盹的大牛和瞎子猛地惊醒,睡意全无,看着门口那道人影以及地上那摊“大门”,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无边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死寂般的压迫感。
两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大堂里清晰可闻。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
岳再兴并未刻意散发杀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无形威压便已笼罩全场,让他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粘稠的铅块。
嗖——嗖——嗖——
衣袂破风之声轻微响起,一道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堂内外,檐角、柱后、甚至房梁之上。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夜行衣,脸上覆盖着形制各异的面具,或狰狞、或冷漠、或滑稽。
这些人出现后,无一例外,全都向着那青龙面具人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透着刻骨的敬畏,并自动分开一条通路,垂首肃立,如同最忠诚的哑仆。
大牛和瞎子是看门的,是压场子的,但这个时候他们乖乖的,一句话也不说。
这点钱,不值得他们把命都卖了。
岳再兴对周遭的一切都恍若未觉,对大牛和瞎子更没有去管。
他迈开步伐,不疾不徐地走过几乎窒息的大牛和瞎子身边,青色道袍的衣袂拂过地面,不染丝毫尘埃,径直来到悬挂在大堂正面墙壁上的一幅山水画前。
那画工笔拙劣,山峦扭曲,树木呆板,与这银钩赌坊的奢华格格不入,堪称此处最丑陋的装饰。
这样一幅画为什么会被悬挂在正中央,与名家价值千金的字画并列?
岳再兴抬起右手,掌心虚按向画幅。
不见劲风鼓荡,亦无掌力奔涌,那幅画却像是被无形的利刃切割,又像是被投入了无形的熔炉,刹那间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飞舞的纸屑蝴蝶,露出了其后隐藏的、与墙壁几乎严丝合缝的黝黑铁门。
岳再兴走上前,右手手掌轻轻贴在了冰冷的铁门上。
下一刻,只听“啪嗒”一声轻响,并非机括转动,而是门内那复杂精密的锁芯、机关,连同门闩,竟也如同先前的大门一般,瞬息间化为了铁粉。
厚重的铁门失去支撑,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大牛和瞎子瞳孔骤然收缩,心底的寒意直冲头顶。
化木为粉已是骇人听闻,这融铁成灰的手段,更是超出了他们对真气的理解范畴。
这需要何等精微、何等可怕的真气控制力?
岳再兴推门而入,身后是死寂的大堂和无数恭敬的黑影。
门后是十余级向下的石阶,并无任何机关暗器。
与青衣第一楼大不相同,这并非蓝胡子疏忽,而是他有比暗器机关更合适更强大的防卫。
当岳再兴走到台阶尽头,看到地道出口处那两名按刀而立的壮汉时,便明白了缘由。
任何地方,若能请动两位武道宗师守门,确实已无需再布置那些死物机关。
这两名壮汉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面容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竟是罕见的孪生兄弟。
他们身着同样的玄色劲装,腰佩同样的厚背薄刃鬼头刀,眼神开阖间精光四射,周身气息圆融一体,与周遭环境隐隐相合,赫然是两名武道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