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格营地的篝火噼啪作响,橘黄的光晕在潮湿的石墙上跳跃,勉强驱散着角落的阴冷。劣质麦酒的酸涩气味混杂着劣质烟草、汗臭、血腥和沼泽淤泥的腐败气息,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浑浊空气。角落阴影里,几个醉醺醺的佣兵正为半块发霉的黑面包推搡叫骂,远处传来女人压抑的哭泣和铁匠铺单调刺耳的敲打声。
陈星云靠在冰冷的石墙上,闭目养神。现实的喧嚣、拍卖场的惊魂、颈后残留的阴冷窥视感……都被他强行压入意识深处,如同沉入冰海。唯有体内那股在暗月世界搏杀中锤炼出的“气”,如同缓慢流淌的熔岩,在经络中无声奔涌,修复着连续高强度战斗积累的暗伤,滋养着近乎枯竭的精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带上悬挂的十枚温润如玉的红玉小瓶——【全面恢复药剂】。这是柳曼妮疯狂的合成成果,也是他敢于再次挑战更深层地狱的底气。
柳曼妮坐在他对面一块还算干燥的木墩上,正埋头捣鼓着她的“合成实验台”——一块从废弃武器架上拆下来的、布满锈迹和凹痕的铁砧板。上面散乱地堆放着各种散发着怪异气息的“材料”:几枚边缘带着锯齿的灰白僵尸指甲、一块暗红色、不断渗出粘稠黄绿色液体的“腐化肉块”、一根灰白色、坚韧得如同牛筋的“缝合筋线”、几颗鸽卵大小、散发着微弱污秽黑气的“憎恶结石”……还有一小撮用破布片包着的、泛着阴冷磷光的“低级尸毒粉”。
她左手戴着那枚灰白色的“毒舌之眼”戒指,眼球状的戒面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转动,幽绿的光点不时闪烁。
“三块‘憎恶结石’,辅以‘墓地苔藓’粉末少许,置于污秽淤泥中浸泡一夜,可淬炼出‘污秽的能量核心’……”柳曼妮对照着笔记本上模糊的公式,嘴里念念有词,小心翼翼地将三颗黑气缭绕的结石放在铁砧板上,又撒上一小撮散发着腐臭的暗绿色苔藓粉末。
“你脑子被憎恶啃了?”戒指尖利沙哑的声音在她脑海里炸响,“这破配方成功率低于一成!失败就是炸你一脸屎!还是带诅咒的那种!蠢货!”
“闭嘴!再吵把你扔粪坑里!”柳曼妮在脑海里恶狠狠地回怼,动作却更加谨慎。她拿起旁边一块沉重的、边缘粗糙的“硬化树瘤”(格鲁姆出品),像捣蒜一样对着那堆材料狠狠砸了下去!
哐!哐!哐!
沉闷的撞击声在嘈杂的营地角落里并不显眼。污秽的黑气和苔藓粉末四溅。几锤下去,三颗结石被砸得裂开,黑色的污秽能量如同粘稠的石油般渗出,与苔藓粉末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柳曼妮强忍着恶心,用一根捡来的、还算尖锐的骨刺,将这一滩粘稠恶心的混合物刮进一个破陶罐里,又小心翼翼地走到营地边缘一处散发着恶臭的污水坑旁,舀了小半罐粘稠的黑泥倒进去,封好口,放在墙角阴冷潮湿的角落。
“搞定!等明天早上看成果!”她拍拍手,脸上带着一种“科学家”完成实验的满足感,完全无视了戒指在她脑海里持续不断的“污染环境”、“反人类实验”的吐槽。
陈星云睁开眼,目光扫过柳曼妮的“实验成果”和墙角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破陶罐,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曼妮。”
“嗯?”柳曼妮抬起头,眼中还带着对合成公式的专注。
“我去外面转转,再弄点‘材料’。”陈星云声音平淡,目光却投向营地外那片被更加浓郁灰雾笼罩的、被称为“腐烂林地”的区域。那里盘踞的怪物更强,掉落也更好。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更强大的装备。格鲁姆掉落的“格鲁姆的怨念指环(未鉴定)”被他鉴定出来,属性是+3力量,+5毒素抗性,附带一个鸡肋的“微弱毒素伤害”。聊胜于无。他渴望的是亮金(稀有)、暗金(独特)甚至绿色套装(套装)!那才是质变!而亮金以上的装备,往往需要特殊的合成材料——比如精神之石、聚能之石,或者极其稀有的亮金技能书作为核心!这些,在格鲁姆那种档次的boSS身上,爆率低得令人绝望。
“啊?又要出去?”柳曼妮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颈窝(虽然印记在现实,但心理阴影仍在),“小心点!多打点僵尸指甲和苔藓!还有!看到长得像宝石的石头,千万别放过!”她不忘补充自己的需求。
“嗯。”陈星云点头,拿起靠在墙边那柄从格鲁姆身上捡到的、比之前锈铁剑稍好一些的“腐烂巨木战刃”——一柄沉重的、刃口布满锯齿状倒刺、散发着淡淡腐臭和微弱绿光的双手巨斧。这玩意儿攻击力尚可,附带一点持续毒素伤害,但挥动起来极其笨重,远不如剑类武器灵活。他将几瓶柳曼妮合成的“浓缩治疗药水”和“浓缩法力药水”塞进腰带,最后,郑重地将一块婴儿拳头大小、颜色暗沉、表面坑坑洼洼的“粗糙的铸铁锭”也塞了进去——这是柳曼妮用三块黑铁矿和地火蜥蜴尾油合成的“失败品”,沉重异常,陈星云却觉得……或许关键时刻能当板砖用?
他没有带任何一瓶【全面恢复药剂】。这种神物,要用在刀刃上。
“喂!傻大个!”戒指的声音突然在陈星云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东南方向,三公里外,那片长了紫色瘤子树的烂泥塘底下,有好东西的味道!比你在这破营地瞎晃强!”
陈星云脚步一顿,眼神锐利地扫向柳曼妮手指上的戒指。这玩意儿虽然嘴臭,但感知似乎异常敏锐?它口中的“好东西”,会是什么?
“真的?”柳曼妮眼睛一亮,立刻在脑海追问,“什么好东西?亮金装备?宝石?还是技能书?”
“老子是戒指!不是寻宝鼠!自己去瞅!”戒指暴躁地怼了回来,“爱去不去!死了别怪老子没提醒!”
陈星云沉默了两秒。他需要变强,需要更好的装备和技能,不能一直困在安全区边缘。这戒指虽然邪门,但它的“提示”,值得一试。
“知道了。”他沉声应了一句,不再犹豫,扛起沉重的腐烂巨木战刃,大步流星地走向营地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身影很快没入门外翻涌的灰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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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烂林地,名副其实。参天古木早已死去,只剩下扭曲、漆黑的巨大树干,如同巨兽腐朽的骸骨,沉默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树干上覆盖着厚厚的、如同腐烂内脏般的暗紫色菌毯,不断分泌出粘稠的、带有强烈腐蚀性的脓液,滴落在下方深可及膝的、冒着腐败气泡的黑色泥沼里,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刺鼻的白烟。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混合着浓烈的腐臭、甜腥的植物腐败味和浓重的硫磺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毒气。
陈星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粘稠的泥沼中跋涉。腐烂巨木战刃沉重的斧刃拖在身后,在泥浆中犁出一道深沟。他全身的肌肉紧绷,精神高度集中,如同行走在雷区的猎豹。这里的怪物比乱葬岗更加危险、更加诡异。
噗!
侧前方一滩看似平静的淤泥突然炸开!一条水桶粗细、覆盖着滑腻粘液和腐烂鳞片、长满一圈圈环形利齿的巨型水蛭状生物猛地弹射而出,布满吸盘的狰狞口器大张,带着腥风直扑陈星云面门!
陈星云眼神一厉,不退反进!左脚猛地蹬在一块半沉入淤泥的朽木上借力,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沉重的腐烂巨木战刃被他以腰腹为核心,带动全身力量,由下至上划出一道沉闷的弧光!
噗嗤——!
沉重的斧刃带着撕裂腐肉的闷响,精准地劈入水蛭巨口深处!粘稠腥臭的绿色浆液和碎裂的环形利齿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水蛭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扭动抽搐,发出无声的嘶鸣,重重砸回泥沼,溅起大片污秽。
陈星云毫不停留,手腕一抖,战刃顺势下劈,将水蛭还在抽搐的头部彻底斩开,挑出一颗沾满粘液的、暗绿色的“腐蚀软泥核心(材料)”,随手塞进腰间的皮袋。
“左边!树根底下!有东西要出来了!”戒指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预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陈星云想也不想,猛地向右侧翻滚!
嗤嗤嗤——!
他刚才站立位置的泥沼中,瞬间刺出十几根尖锐的、如同黑色骨刺般的物体!刺尖泛着幽蓝的毒光!紧接着,泥浆翻涌,一头体型如同小牛犊、甲壳黝黑发亮、长着六条镰刀般锋利节肢、头部却是一朵不断开合、布满利齿的“食人花”的怪异甲虫钻了出来!它复眼闪烁着嗜血的红光,六条刀足舞动,发出高频的“咔哒”声,速度快如闪电般再次扑来!
“腐蚀甲虫!”陈星云瞳孔微缩。这东西甲壳坚硬,刀足锋利,速度极快,极其难缠!他低吼一声,不退反进!在刀足临身的刹那,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两记致命的劈砍!同时,他空着的左手闪电般探入腰间皮袋,抓出一把墨绿色的粉末——低级尸毒粉!狠狠拍向甲虫头部那朵狰狞的食人花!
噗!
粉末糊了食人花一脸!
“嘶——!”腐蚀甲虫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食人花疯狂开合,粘液飞溅,显然极其痛苦,动作瞬间变得狂乱!覆盖着甲壳的身体也冒起丝丝白烟,被尸毒腐蚀!
好机会!陈星云眼中厉芒一闪!双手紧握腐烂巨木战刃,全身力量灌注!沉重的战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和淡淡的绿色毒光,如同开山巨斧,狠狠劈向甲虫因痛苦而暴露出的、甲壳连接处的薄弱环节——颈部!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甲虫那覆盖着坚硬甲壳的丑陋头颅被硬生生劈飞!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六条刀足还在无意识地抽搐。陈星云喘息着,用斧刃撬开甲虫厚重的背甲,挖出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微弱酸腐能量波动的“酸蚀腺体(材料)”和几片边缘异常锋利的“硬化甲壳碎片”。
“东南!继续走!那股‘味儿’更浓了!就在前面那片长满紫色脓包树的烂泥塘!”戒指的声音带着一丝催促和兴奋。
陈星云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浆和汗水,眼神更加凝重。戒指口中的“好东西”,似乎引来了不少“守卫”。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向林地深处推进。一路上,遭遇了更多腐烂林地特有的怪物:潜伏在菌毯中、喷射剧毒孢子的“喷孢蘑菇”;由无数腐烂藤蔓纠缠而成、挥舞着带刺鞭须的“绞杀魔藤”;甚至还有几头被腐化、体型庞大、獠牙外露、喷吐着毒烟的“瘟疫野猪”!
战斗异常激烈凶险!陈星云将战斗技巧和那点微薄的“气”运用到了极致!闪避、格挡、反击!每一次攻击都倾尽全力!身上的粗布衣被腐蚀、被撕裂,添上了数道新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血条在药水的补充下如同过山车般起伏。但他眼神冰冷,动作却愈发狠厉精准!腐烂巨木战刃沉重的斧刃,在一次次生死搏杀中,似乎也沾染了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杀意,挥舞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终于,在解决掉最后一头挡路的瘟疫野猪后,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巨大的、被浓稠得如同石油般的黑色泥沼环绕的空地。空地上,矗立着十几株极其诡异的“树”。它们并非真正的树木,更像是某种巨大无比的、暗紫色的菌类集合体!粗壮的菌柄扭曲盘绕,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脓疱状菌毯,不断渗出粘稠的黄绿色脓液。菌盖则如同撑开的腐烂巨伞,伞盖下缘垂落着无数黏糊糊的、如同肠子般的暗红色菌丝触须,在空气中缓缓飘荡、蠕动!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和硫磺味在这里达到了顶点,几乎形成实质的瘴气!空地中央,泥沼最粘稠的地方,鼓起一个巨大的、如同腐烂心脏般缓缓搏动的暗紫色肉瘤——菌毯母巢!
“就是这儿!”戒指的声音带着一丝狂热,“‘味儿’就是从那个大瘤子底下透出来的!干掉它!好东西就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