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阳反问道,“换不来!这是你卫国,骨子里的东西!是咱们林家男儿的脊梁!”
这番话,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卫国心中那堵用自卑和委屈筑起的高墙。
他的鼻子一酸,赶紧用力吸了吸,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可是……可是……”他还是有些纠结,“大家都上学,姐姐学得那么好,我……”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卫国。”
林向阳耐心地开导,“晓梅心思细,坐得住,记性好,她是读书的料子。你呢?你动手能力强,力气大,对东西的构造好像天生就有点感觉。记得大哥改造扁担,装那个轴承的时候,是不是你上手最快,很快就知道怎么用力最省劲儿?”
卫国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懵懂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
林向阳肯定道,“这叫天赋!你的天赋,可能就不在死记硬背那些文字上,而是在‘动手’和‘感觉’上。就像咱们修炉子,做收音机,画斗笠,哪一样是光靠看书就能成的?不得动手试试?”
他巧妙地将卫国的“短板”与他的“长板”联系起来,消解了他对学习的排斥和恐惧。
“那……那我就不用学认字了?”卫国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当然要学!”
林向阳斩钉截铁,但语气依旧温和,“认字、算数,是基础。就像盖房子要打地基一样。你不要求像晓梅那样考第一,但最起码,常用的字要认识,简单的账要会算。不然,以后你就算有再好的手艺,图纸看不懂,用料算不清,工钱不会算,岂不是要吃亏?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他顿了顿,举例道:“你看赵大爷,手艺好吧?但他要是大字不识,那些复杂的机器图纸他怎么看?怎么琢磨出修理的法子?你看咱们卖东西,要是连个简单的账都算不明白,是不是连本钱都保不住?”
这些例子贴近生活,直白易懂,让卫国瞬间明白了“学习”并非无用,而是与他未来可能从事的、他感兴趣的事情息息相关。
“大哥……我……我不是不想学……”
卫国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懊恼,“我就是……就是坐不住,一听老师讲课,脑子就跟糨糊似的……”
“方法不对而已。”
林向阳笑道,“以后大哥教你,不用你干坐着死记硬背。咱们换个法子。”
他说着,从炕桌下拿出几根之前做木工活剩下的、粗细均匀的小木棍,又抓过一把晓雨捡来玩的、大小不一的石子。
“来,卫国,你看。”
林向阳将木棍在炕上摆成几堆,每堆三根,“这一堆,是三根棍子。这样的堆,有两堆。你算算,一共有几根棍子?”
卫国看着那直观的木棍,比划了一下,不确定地说:“三……加三?是六根?”
“对!”
林向阳肯定道,又拿出石子,摆出三堆,每堆四个,“那这一堆四个石子,三堆是多少?”
卫国皱着眉头,用手指点着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是十二个?”
“没错!”林向阳鼓励地拍拍他的肩,“你看,你这不算得挺好吗?这就是乘法啊!‘二三得六’,‘三四十二’,书上那些弯弯绕绕的符号,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是不是没那么难?”
卫国看着炕上的木棍和石子,又回想了一下大哥口里念的“口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
这些东西,原来就藏在平时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里面?
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驱散了他心中对“学习”大半的恐惧和抵触。
“以后啊,咱们就这么学。”
林向阳趁热打铁,“大哥不逼你背多少书,认多少字。咱们就学有用的,学你看得懂图纸,学你会算明白账,学你能看懂机器说明书,就够了。怎么样?”
“真的?”
卫国猛地抬起头,脸上阴霾尽散,焕发出惊喜的光彩,“大哥,你真不逼我考第一?”
“不逼。”
林向阳笑着摇头,“咱们就按你的节奏来,学一点,是一点。只要你肯学,愿意动脑子,在你自己擅长的路上往前走,大哥就高兴!”
“我愿意学!大哥,我学!”
卫国忙不迭地点头,胸膛挺了起来,仿佛重新找回了力气和自信。
他看着炕上的木棍和石子,第一次觉得,那些曾经让他头疼的“学问”,似乎也变得亲切可爱起来。
晓梅和晓雨看着弟弟(二哥)重新振作起来,也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屋内的气氛,再次变得温暖而轻松。
林向阳看着卫国重新燃起学习热情的样子,心中也颇感欣慰。
他知道,对卫国的教育不能一蹴而就,需要更多的耐心和适合他的方法。
但今天,总算解开了他的心结,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小屋内的灯光,在卫国防备而期待的目光中,在林向阳耐心摆弄的木棍与石子间,温柔地流淌。
一种名为“理解”与“希望”的暖流,悄然驱散了先前弥漫的沮丧与自我怀疑。
对未来的构想,似乎也因这因材施教的承诺而变得清晰了几分,连带着夜晚的空气都松快了不少。
然而,现实的生存压力,并不会因家庭内部的温情时刻而减缓分毫。
“童趣笠”的成功,虽带来了一笔可观的溢价收入,但相对于林家日渐增长的开销(尤其是三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那仿佛无底洞般的胃口)以及林向阳内心深处那为未来技术道路积蓄“工业粮食”的渴望,仍是杯水车薪。
那堆用炉灶技术换来的废旧铁料静静地躺在墙角,象征着潜力,却也时刻提醒着他,要将潜力转化为实力,需要更多的资源投入。
家庭基金小盒里,经过购买斗笠原料和近日开销,余钱再次变得捉襟见肘。
晓梅对着账本蹙眉的模样,林向阳看在眼里。
他深知,仅靠街口那小摊,收入有其天花板,且极易受天气、政策等外部因素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