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了!”林向阳指着那堆废墟,“专挑半块以上的,尽量整齐的捡!”
任务下达,兄妹四人立刻行动起来。
林卫国仿佛找到了专属战场,他力气大,专挑那些埋得深、块头大的砖头往外刨,小手很快就被粗糙的砖石边缘磨得发红,却毫不在乎,吭哧吭哧地干得最卖力,不一会儿脚边就堆了一小摞。
林晓梅心细,眼神也好,她在砖石堆里仔细翻找,专挑那些形状相对规整、适合砌筑的砖块,还时不时将弟弟刨出来的砖头上的泥土磕掉,整齐地码放在一起。
林晓雨人小,帮不上大忙,但她也有自己的任务——大哥让她负责看守大家捡来的“战利品”,防止被别人无意中拿走,同时用她那双敏锐的眼睛,在浅表处寻找那些颜色鲜亮、看起来结实的小块砖头。
林向阳则一边捡,一边规划着哪些砖块适合用在哪个位置,同时负责最费力的搬运,将弟妹捡好的砖头集中到更空旷的地方。
寒风呼啸,吹得他们小脸通红,手指冻得发僵。
碎砖棱角尖锐,不时有人被划伤手,低声吸气。
灰尘扬起,沾满了他们的衣衫和脸颊。
但没有人喊累,没有人抱怨。
目标明确而迫切——为了守护他们那个虽然破败却唯一的家。
林卫国甚至开始和姐姐比赛谁捡得又多又快,沉闷的劳动竟也生出了一丝竞赛的趣味。
【能量:0.43\/10】……【能量:0.42\/10】……
虚拟图书馆的能量提示在缓慢下降,体力的消耗是实实在在的。
林向阳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忽略那股阵阵袭来的虚弱感。
他不能倒下。
忙碌了将近一上午,他们带来的一个破麻袋和两个旧筐终于装满了挑拣出来的砖块。
虽然大多是半头砖,但数量颇为可观,足够加固屋顶了。
“差不多了!”林向阳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看着眼前的成果,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大哥!看我捡的这块!多瓷实!”卫国举起一块沉甸甸的大青砖,脸上满是汗水混合着泥道的痕迹,笑得却无比自豪。
“嗯,卫国最厉害!”林向阳真心实意地夸奖道,拍了拍弟弟结实的肩膀。
这孩子,有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
晓梅细心地清点着数量,小声计算着:“这些……应该够补西边那面墙和灶台角了……”
晓雨则献宝似的将几块小巧整齐的红砖放到大哥脚边,小脸上写满了“求表扬”。
看着弟妹们虽然疲惫却充满成就感的模样,一股暖流悄然驱散了身体的寒冷和疲惫。
这就是家人,是他在这个冰冷时代奋斗的全部意义。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歇口气,然后想办法将这些沉重的砖块运回去时,麻烦来了。
一个穿着旧工装、胳膊上戴着个脏兮兮“执勤”红袖箍的干瘦老头,背着手,踱着步子走了过来,一脸倨傲和不耐烦。
“哎哎哎!你们几个小崽子!哪来的?”
老头声音沙哑,语气冲得很,“谁让你们在这儿瞎刨的?这都是公家的东西!知道吗?”
林向阳心里一紧,连忙上前,脸上挤出恭敬的笑容:“大爷,我们听说这里能让捡点碎砖头回家补补墙……”
“听谁说?谁说的?”
老头眼睛一瞪,打断他,手指几乎戳到林向阳鼻子上,“我说了算!这儿归我管!你们这大筐小袋的,这叫捡一点?我看你们是想投机倒把!赶紧的,砖头留下,人赶紧走!”
林卫国一听就急了,护在砖头前:“这是我们辛辛苦苦捡的!凭什么留下!”
“嘿!小兔崽子还敢顶嘴!”老头恼羞成怒,扬起手作势要打。
“大爷!大爷您别生气!”林向阳赶紧把卫国拉到身后,脑子飞速旋转。
硬顶肯定不行,这老头一看就是那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主。
讲道理?跟这种人恐怕讲不通。
他目光快速扫过老头的穿着和那脏兮兮的袖箍,忽然注意到老头嘴唇干裂,不时舔一下,眼神还时不时瞟向不远处一个冒着热气的大茶壶。
有了!
“大爷,您看,我们就是前面胡同里的孩子,家里屋顶塌了,实在没办法,才来捡点没人要的碎砖头救命。”
林向阳语气放得极低,带着恳求,同时悄悄从兜里摸出那仅有的、孙婶给晓梅的那小把炒豆子(晓梅省下来分给了大家),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压低声音,“天冷,您站岗辛苦,这点炒豆子您甜甜嘴,暖暖身子……我们真是急着修房子,不然晚上都没法住了……”
他的姿态放得足够低,话语听起来真切,那一点点炒豆子在这时候也算是份“心意”,关键是投其所好——这老头显然又冷又渴。
老头的动作顿住了,眼睛盯着那把小豆子,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林向阳,又看了看他身后三个面黄肌瘦、确实不像捣乱的孩子,脸上的凶厉之气消退了些。
他一把抓过豆子,揣进兜里,干咳两声,语气缓和了不少,但依旧端着架子:“哼……算你们还有点眼力见儿……家里真困难?”
“真的!街道李主任都知道!”林向阳赶紧抬出李爱华。
“行了行了,”老头不耐烦地摆摆手,像是施舍般说道,“既然是困难户,捡点碎砖头……也说得过去。赶紧弄走!别在这堆太多碍事!快点!”
说完,他不再理会他们,揣着豆子,踱回他的茶壶旁边去了。
危机解除。
林向阳长长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刚才若是应对不好,这一上午的辛苦就全白费了。
“快!卫国,晓梅,咱们赶紧把砖头装好,往回运!”他不敢耽搁,立刻招呼弟妹。
没有运输工具,只能靠人力。
林向阳将较重的砖块装进麻袋,自己咬牙背上,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他一个踉跄,能量条仿佛都在颤抖。
卫国则用一根粗木棍挑起两个装得满满的破筐,小脸憋得通红,却倔强地不肯喊沉。
晓梅和晓雨则尽力抱起几块相对小些的砖头。
兄妹四人,像一支小小的、负重的蚂蚁队伍,沿着来路,艰难地开始往回跋涉。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寒风似乎更刺骨了。
路程显得格外漫长。
林向阳喘着粗气,感觉肺部像破了的风箱,能量的低耗让他头晕眼花,但他死死咬着牙关支撑着。
卫国几次差点被筐子带倒,却始终没让砖头撒出来。
晓梅一声不吭,小脸煞白,努力跟上。
晓雨抱着的砖头最少,但也累得气喘吁吁。
没有人放弃。
他们互相看着,用眼神鼓励着。
家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们的肩头,也化作了前行的力量。
当那熟悉的大杂院门洞终于出现在眼前时,四人几乎要虚脱倒地。
他们将砖头卸在院门口,累得直接坐在了冰冷的地上,大口喘着气,浑身像是散了架。
但看着那堆来之不易的“建材”,成就感油然而生。
“休……休息一下……就……就开始修……”林向阳喘着气说道。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看到钱叔端着一个搪瓷缸子,从院里慢悠悠地踱了出来,像是刚好路过。
他的目光扫过林家兄妹狼狈不堪的样子,又落在那堆沾满泥土的碎砖头上,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讥诮笑容。
“哟,向阳,这是打哪儿发财去了?弄回来这么多‘好’东西?”他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特意加重了“好”字。
林向阳心中警觉,勉强站起身:“钱叔说笑了,家里屋顶坏了,捡点碎砖头补补。”
“哦,补屋顶啊。”
钱叔拖长了声音,喝了一口缸子里的热水,状似无意地说道,“是该好好补补了,老这么漏风漏雨的,不像个家啊。不过……光有砖头怕是不够吧?还得要不少好泥浆才粘得牢呢……”
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林向阳身上,像是随口一提,又像是意有所指。
说完,也不等林向阳回答,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转身又溜达回院里去了。
林向阳站在原地,看着钱叔的背影,眉头紧紧锁起。
砖头有了,但钱叔的话提醒了他——粘合砖头需要大量的、韧性好的黄泥,最好还得掺上足够的麻刀增强拉力。
之前修屋顶剩下那点根本不够。
而挖取大量的黄土,同样不是随便就能做的事……哪里能挖到质量好又允许挖的土?这又是一个难题。
刚刚卸下的心头重担,仿佛又沉了几分。
他转头看向那堆沾满尘土的碎砖,又看看累瘫在地、却眼巴巴望着他的弟妹。
材料的短缺,工期的紧迫,像两只无形的手,依旧紧紧扼着他们的喉咙。
而钱叔那看似无心的话语,更像是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悄然笼罩心头。
他……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