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擦了擦汗,似乎竭力在理解现状。
“我记得,书、书上记载过类似案例!应、应该是《旅者故事集》,里面有个被龙炎灼烧重伤的人……他的狼人同伴试图靠转化来救他一命。但龙火残留的净化特性,竟意外中和了狼人的诅咒。那人活了下来,却、却并未显现出月夜变身的狼化症!”
“闭嘴!书呆子!”露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不要把高贵的永夜之血和那些只会对着月亮乱嚎的畜生混为一谈!我们是白夜城的贵族,有数万年的文明,不是野兽!”
“露娜。”安东抬起手按住少女的肩膀,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奇迹般地让她静了下来。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暴躁的吸血鬼、焦急的半精灵、吓坏了的学者,最终真诚地说道:“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已经死了。”
阿尔瓦罗长长舒了口气,咧嘴大笑,“你没事就好,兄弟。我可不想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被吸干了血吊在塔楼顶。”
他转向角落,一把将蜷缩在地的精灵少女拎起,脸色重新变得冷硬:“好了,小毒蛇,现在告诉我们,你为谁效忠?具体有多少人?目的又是什么?”
精灵少女抬起头,幽蓝的眼眸里满是怒火,她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抱歉,我不同背叛血脉的杂种说话!”
阿尔瓦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下意识地举起拳头,可对上少女坚毅的目光,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扭过头,什么都没再说。
胡安已经掏出了他的小本子和羽毛笔,好奇地凑近安东:“爵士……您现在,具体能感觉到什么……变化吗?”
安东微微皱眉,他伸出手,拿起一只瓷杯。五指轻轻合拢,只听“滋啦”几声闷响,只是瞬间,那瓷杯竟在他掌心中化作一撮白色粉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力量变强了。很多。”安东看着自己的手,“而且……我能听到很远的声音,能分辨出很多以前注意不到的气味,我甚至能通过这些信息,去探知人们的情绪。”
“哼,基础中的基础。”露娜抱起手臂,下巴微扬了,露出骄傲的神色,“真血赋予了你最基础的【血族力量】与【血族直感】罢了。喂,你能感觉到吗?脊柱末端有没有一种……想要伸展出什么的悸动?蝠翼!试着感受它!”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期待。
安东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片刻,迎着露娜和胡安期待的目光,最终摇了摇头。
“没有。”
露娜的骄傲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脸上闪过明显的失望,低声嘟囔:“果然,转化还是没有完成……”
阿尔瓦罗咳嗽了两声:“行了,没事就是万幸。你好好休息,安东。我得带着这个‘惊喜’去给伯爵大人汇报了,今晚注定又没法消停了。”
他粗鲁地拉起精灵少女,又对胡安歪了歪头,“小子,走了,让安东爵士清静一会。”
胡安连忙收起笔记,向安东投去一个担忧的眼神,跟着阿尔瓦罗离开了。
客厅只剩下两人。露娜轻叹了口气,难得泄气地坐在桌边,双手捧着脸,看着安东:“第一次尝试转化眷属,居然就失败了,真是丢脸……”
“你很失望?”安东轻声问。
“失望?开什么玩笑!”她别过脸去,声音拔高了几分,“我才不想要你这种只会撒谎和占便宜的蠢蛋当我的直系眷族呢!整天只会惹事,麻烦死了!”
安东笑了笑,没有戳穿她的口是心非:“谢谢你,露娜。还有……以后别那样吓唬胡安了。阿尔瓦罗的话是粗俗了些,但他没有恶意,也请多你能担待。”
“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们的感受?”露娜嗤笑一声,眨了眨眼睛,盯着安东,“我只在乎你,只有你能代表帝国和我们签协议。别人的命,别人的感受,别人的想法,关我什么事?”
“所有人的命都很重要,露娜。”安东温和却坚定地说。
“哈!”露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告诉你,我伪善的好爵士,在过去的几万年里,我的族裔一直把你眼中的‘所有人’当作晚餐!你会去在意鸡鸭牛羊的生命吗?你会去倾听它们在屠宰场里叫什么、想知道它们临死前在想什么吗?”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话说重了,生硬地补充道:“当然,无意冒犯,我没把你算在里面。你救过我,而且你或许能给我们带来另一种的未来。”
安东没有生气,他只是摇了摇头,“如果血族永远只把人类看作鸡鸭牛羊,那么你所说的那个‘未来’,就永远不会有到来的那天。”
露娜愣住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最终,她还是有些别扭地拽起一旁的毛毯,胡乱地盖在安东身上,动作迅速而轻柔。“你需要休息,安东,明天……明天我再来好好检查,看看有没有转化的迹象……”
少女仔细检查了遍房间,确定没有光源和银器,随即双手抱臂,缓缓消融于阴影下。
是的,安东想,今天太累了,四肢百骸的疲惫此刻才如潮水般袭来,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慢慢沉入了无梦的黑暗中。
希望能睡个好觉……
夜深人静,月光被浓云遮蔽。
一道瘦长的身影疾步在黑暗中前行。
他转入塔楼,皮靴哒哒哒地响个不停,只听“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慢慢地推开了。
他伸出手指,嘴里念念有词,指尖顿时有点点星光亮起,照亮了黑暗中的房间。
很好,主人也自己醒了。
术士伊格纳西奥站在客厅,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走近懵懂醒来的安东身旁,欠了欠身子,权作鞠躬。
“很抱歉打扰您休息……”
话音里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
“安东爵士。伯爵大人有请。”
伊格纳西奥顿了顿,舔了舔嘴唇,脸色愈发阴沉:
“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