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血碎裂,混沌光核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光芒急剧黯淡,飘摇欲灭。
这一幕,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刚刚因妙音琴音而升起的一丝微弱希望,瞬间被这残酷的现实碾得粉碎,甚至比之前彻底的绝望更令人窒息。
希望之后的绝望,才是最锋利的刀。
“不——!”
苏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前,试图用她那丹圣的手段挽留那消散的光核,哪怕只是收集到一丝逸散的本源气息也好。可她刚迈出一步,那金色魂力之茧散发出的无形壁垒依旧存在,将她牢牢阻隔在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最后的希望如同流沙般从指缝消逝。
凌霜手中的剑“嗡鸣”作响,剑尖低垂,那股一往无前的锐气仿佛也被这接连的打击磨钝,她死死盯着那黯淡的光核,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茫然的无措。连剑,也不知该指向何方。
赤练瘫坐在地,望着那碎裂的精血和即将消散的光核,眼中的泪已流干,只剩下空洞与麻木。妙音伏在琴上,气息微弱,神魂受创,意识昏沉,已无法感知外界的剧变。
崖顶之上,弥漫着一股近乎凝滞的、令人心死的绝望。
就在这万籁俱寂,仿佛连时间都要停止的时刻——
“还有机会!”
一个带着颤音,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
是星眸!
她踉跄着上前几步,那双能窥探天机、此刻却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锁定着那即将彻底湮灭的混沌光核。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显然之前强行窥探天机以及承受魂力威压的反噬并未完全消退,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一种赌上一切的决绝。
“那光核……是师尊最后一点游离的、蕴含明确意识的灵引!是连接他沉睡意识与外界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桥梁!” 星眸语速极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它不能散!一旦彻底消散,师尊的意识可能就真的……永远沉沦,再无法唤醒!”
“那该怎么办?!” 苏瑶急切地问道,声音带着哭腔。
凌霜也猛地看向星眸,眼神锐利:“说!”
星眸没有立刻回答,她的双手已经开始急速动作。她并非结印,而是双手虚抱于胸前,十指以一种极其玄奥的轨迹划动,引动着周围尚未完全散去的、稀薄的天机气运与命运丝线。她的指尖泛起淡淡的、近乎透明的银色光晕,那是她燃烧自身天命师本源,强行拨动命运之弦的征兆!
“我以自身天命道果为祭,强行稳定它片刻,并以此为引,窥探一线生机!” 星眸的声音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庄严与悲怆,“我必须知道,唤醒师尊的关键究竟是什么!这反噬,这沉眠,到底该如何破解!”
“星眸!不可!” 凌霜厉声阻止。她深知天命师窥探重要天机的代价,尤其是涉及师尊这等牵扯巨大因果的存在,强行卜算,无异于自毁道基,甚至可能招致形神俱灭之祸!
“没有时间了!” 星眸猛地摇头,目光决然地看着那光芒已黯淡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的混沌光核,“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若不能唤醒师尊,我苟活于世,又有何意义?!”
话音未落,她虚抱的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天命为凭,因果为线,窥天之眼——开!”
“嗡!”
一道凝练的、几乎微不可见,却蕴含着至高命运规则的银色光束,自星眸眉心浮现的虚幻眼眸中射出,精准地连接到了那即将消散的混沌光核之上!
这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极其精妙的“链接”与“稳固”。银色光束如同最纤细却最坚韧的丝线,缠绕上那黯淡的混沌光核,强行延缓了它消散的速度,甚至让其光芒微微稳定了一瞬。
与此同时,星眸的识海,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古井,掀起了滔天巨浪!
无数纷乱复杂、光怪陆离的画面、信息、因果线条,以前所未有的庞杂与混乱之势,汹涌冲入她的神魂!
她看到了!
不再是某个具体的记忆片段,而是……无数种可能的未来支流,无数条交织缠绕的因果锁链,它们最终都指向那被金色与暗金色锁链重重封锁的沉睡身影!
她试图拨开迷雾,寻找那条通往“师尊苏醒”的未来之路。
然而,她“看”到的,是比之前任何一次窥探都要庞大、都要令人绝望的“真相”!
那不仅仅是《逆命转劫术》带来的反噬,不仅仅是为了转移她们六人的劫难。在那魂力之茧的核心,在那被层层封锁的意识深处,她窥见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残酷的“局”!
一个以师尊孤辰自身为阵眼,以他的神魂、修为、乃至存在本身为祭品,正在缓慢运转的、笼罩范围远超她们想象、目的未知的……绝世大阵的雏形!
这个“阵”,她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其复杂与浩瀚程度,远超墨璇所能理解的任何阵法范畴。它似乎在汲取着某种冥冥中的力量,或许是她们六人的因果,或许是天地气运,或许是别的什么……而师尊的意识沉眠,乃至这魂力锁链的封锁,似乎都是维持这个“阵”运转的必要条件!
他不仅仅是在为她们承受劫难,他是在……以自身的存在为代价,布下一个惊天动地的“卦”!
这个认知,如同九天玄雷,狠狠劈在星眸的神魂之上,让她几乎瞬间魂飞魄散!
她试图看得更清楚,试图找到这个“阵”的阵眼、生门,找到停止它、唤醒师尊的方法。
可是,她算不出!
她毕生所学的天命推演之术,在这座以师尊性命为基、格局宏大到她无法理解的“巨阵”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就像一只蝼蚁,试图丈量星海的广阔!
她疯狂地燃烧着自身的天命道果,银色光束剧烈摇曳,她的七窍开始渗出鲜血,身形摇摇欲坠。她不顾一切地深入那命运的迷雾,撕扯着因果的蛛网。
终于,在无数混乱破碎的信息洪流中,她捕捉到了几段极其模糊、断断续续、仿佛来自极其遥远之处的“声音”或“意念”。那声音……似乎是师尊孤辰的,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道”的冷漠与宏大:
“……还不够……劫气未满……”
“……需以沉眠……镇之……引……”
“……最后的‘钥匙’……在……”
(一阵剧烈的干扰,仿佛触及了某个核心禁忌)
“……若强行唤醒……阵破……则前功尽弃……她们……亦将……”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整个天地法则本身的恐怖反噬之力,沿着那银色的命运链接,如同决堤的洪荒巨浪,朝着星眸的神魂狠狠拍下!
那是窥探至高禁忌所必须承受的代价!
“噗——!”
星眸仰天喷出一大口蕴含着本源银光的鲜血,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向后倒飞出去,眉心那道虚幻的天命之眼瞬间布满裂痕,随即彻底黯淡、闭合。她身上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急速衰落,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得多!
而她拼着道果破碎、身受重创换来的最后力量,在那反噬降临的前一瞬,全部灌注到了那缕连接着混沌光核的银色光束之中!
“定!”
伴随着她意识陷入黑暗前最后一个无声的呐喊,那银色光束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光华,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个极其复杂、闪烁着命运光泽的微型封印结界,将那颗即将彻底消散的混沌光核,连同其周围一小片逸散的混沌雾气,猛地……封印、收缩!
光芒散尽。
那混沌光核与周围的雾气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悬浮在半空、约莫指甲盖大小、通体呈现混沌色泽、表面却流淌着细微银色命运纹路的……晶体。
它不再散发光芒,也不再有任何意识波动,就像一块普通的、颜色奇特的石头,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星眸的卜算,终究未能算出师尊以自身性命布下的惊天棋局的全貌,也未能找到直接唤醒他的方法。
但她倾尽所有,以自身天命道果为代价,保住了那最后一点……可能蕴含着关键信息的混沌灵引,将其化作了一枚混沌晶体。
这枚晶体,是希望的火种,还是通往更深绝望的钥匙?
无人知晓。
崖顶之上,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扑朔迷离的迷雾。
而那枚新生的混沌晶体,在微微颤动了一下后,仿佛受到某种无形牵引,缓缓地……向着昏迷不醒的妙音方向,飘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