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叶树下。
阳光想钻进来，却只能在树影的缝隙里碎成星子，落在苔藓覆盖的地面上，连暖意都淡了三分。
林恩站在树底的空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斗篷下摆，那是艾莉娅清晨刚送他的精灵丝披风，布料上流转着精灵族特有的柔光，指尖触到的地方还留着姑娘叠披风时的温度，可那暖意像被心口的紧绷攥住，怎么也散不到四肢百骸。
风从枯木林的方向吹过来，带着腐朽树叶的腥气，掠过星叶树粗糙的树皮时，卷起几片泛着灰黄的叶子。叶片打着旋落下，其中一片正好停在林恩脚边。他低头瞥去，那片叶子的叶脉间缠着一丝极淡的黑色纹路，不是枯叶该有的褐黄，是像被稀释的墨汁浸过的棉线，贴在浅绿色的脉络上，轻轻一碰，仿佛就要渗进叶肉里。这是污染魔力渗透的痕迹，比他昨天用枯荣感应时看到的更清晰，甚至能隐约感受到那股魔力里藏着的、类似腐骨山谷的腐朽气息。
林恩悄悄攥紧了怀中的日记，封皮上父亲凯伦的字迹仿佛在发烫日记里记载的“自然魔力激活核心”的方法，是眼下唯一能救这棵树的希望，可前提是，那位还没露面的精灵长老愿意给他们机会。
“吱呀”一声，藤蔓编织的帐篷门帘被掀开，顶端那顶缀着橡果串的大帐篷里，凯伦的身影钻了出来。林恩一眼就注意到他银色短发上沾的晨露，不是细密的水珠，是顺着发梢往下坠的小滴，落在他树叶战甲的肩甲上，晕开一点深色的印子。原本绷得像拉满弓弦的肩线似乎松了些，可没等林恩松口气，那肩线又猛地皱起来，脚步也快了几分，朝着他们这边走来。阳光从星叶树的枝桠间漏下来，在他树叶战甲的缝隙里跳着，却没驱散他脸上的凝重，连眉峰都锁着化不开的忧虑。
“长老同意见你们了。”卢恩的声音压得有些低，目光扫过布鲁身后的食人族族人。那些汉子攥着骨棒的手，指节泛着青白，显然还记着刚才精灵族人围观时的窃窃私语，那些目光里的警惕像针一样扎人。卢恩顿了顿，又补充道，“但你们最好有心理准备，长老这几天几乎没合眼，圣树的叶子落得越来越快，昨天夜里还掉了好几根主枝上的嫩芽，他的脾气比平时冲得多，说话可能会不好听。”
艾莉娅立刻往前跨了一步，斗篷的下摆被她带起一阵轻风，语气里的急切像要溢出来：“卢恩队长，我会跟长老解释清楚的！林恩真的能净化污染，你看他昨天在枯木林里，连被污染的藤蔓都能让它重新抽芽；布鲁他们也不是敌人。”
“我知道。”卢恩打断她，眼神却软了些，语气也放轻了几分，“刚才在帐篷里，我已经把你们的来意跟长老说了，包括你被林恩救了的事，还有守序派的图腾。但长老……他对人类和食人族的戒心，是刻在骨子里的，不是三言两语能打消的。”他转头看向林恩，目光里带着叮嘱：“尤其是你，人类，长老最怀疑的就是你说的‘净化方法’，你等下说话要尽量简洁，别扯无关的，也别急于证明，长老最烦急功近利的人。”
林恩点头，指尖又按了按胸口，魔力稳定装置的核心就藏在那里，淡蓝色的金属球隔着布料，能感受到微弱的震动，像是在呼应周围稀薄的自然魔力。“我明白，只要能让我见到长老，我会用事实证明给他看。”
布鲁这时忽然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身后的族人，落在那个穿破旧兽皮的年轻食人族身上。那汉子正盯着不远处躲在精灵妇女身后的小孩，小孩手里攥着个木雕的小鸟，怯生生地往母亲怀里缩，而汉子的指节因为攥着骨棒而泛白，眼底的敌意像没按下去的火苗，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布鲁的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那力道足够让汉子回神，他抬眼看向布鲁，见首领摇了摇头，才缓缓松开骨棒，指节上的白痕慢慢淡下去。“我们守序派不会给你添麻烦。”布鲁转头对凯伦说，声音沉稳得像脚下的岩石，“但我必须跟林恩、艾莉娅一起进去，结盟是大事，我要亲自跟长老说清楚。”
卢恩的目光落在布鲁胸口露出的图腾上。藤蔓缠绕着骨头的图案在晨光下很清晰，藤蔓的纹路里还沾着点泥土，看得出是常年佩戴的。他想起刚才长老听到“守序派”时，手指在桌面停顿了一瞬，那瞬间的犹豫，或许就是突破口。卢恩点了点头：“可以，长老说让你们四个进去，你，林恩，艾莉娅，还有那个德鲁伊。”他看向橡木，语气里多了点期待：“长老知道德鲁伊和精灵族向来有自然共鸣，或许会愿意听你说几句实在话。”
橡木抱着胳膊站在旁边，衣摆上还沾着昨晚采集的草籽，有的已经半干，有的还带着点泥土的湿气。他听着几人的对话，忽然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德鲁伊特有的温和，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实在：“我不懂什么拐弯抹角的话，只会说真话。比如圣树的根系，不是‘快撑不住了’，是已经开始从主根往外腐烂，昨晚我绕着树底走了一圈，能闻到土里藏着的腐朽味，比枯木林的还重。”
几人正要动身，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拉扯感，不是力道，是带着点怯生生的触碰。林恩回头，就看到昨天那个问他“精灵会不会讨厌我们”的食人族少年。小孩比他膝盖高不了多少，头发像被风吹枯的草，却用尽力气攥着他的斗篷衣角，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块用兽皮裹着的干果，兽皮边缘都被他捏得发皱。那干果是早上橡木分给大家的干粮，据说能补充体力，林恩记得这孩子当时把自己的那份掰了一半给更小的弟妹，现在手里的，恐怕是省下来的。
“林恩大哥，”少年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旁边的精灵听到，“要是精灵长老不相信我们，怎么办啊？我们还能跟他们结盟吗？要是不能结盟，马库斯的人再来，我们……”
林恩蹲下身，揉了揉少年的头发。那头发摸起来像枯草，却带着食人族特有的韧劲，没那么容易折断。“会相信的。”他尽量让语气温和些，目光扫过不远处的精灵部落，又落回少年脸上，“艾莉娅在这儿，她是精灵族的人，会帮我们说话；凯伦队长也相信我们，而且我们是来帮他们救圣树的，长老心里清楚，圣树不能再等了。你乖乖跟着族人在这儿等，等我们出来，说不定就能告诉你们好消息了。”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手里的干果往林恩手里塞，动作又快又急：“这个给你，吃了有力气说话，长老要是听你说话听累了，就会不信你了。”
林恩接过干果，外皮还带着少年手心的温度，暖得能烫到心里。他站起身，对布鲁点了点头，四人跟着卢恩，朝着星叶树顶端的大帐篷走去。
越靠近帐篷，周围的精灵族人越多。他们从兽皮帐篷里探出头，目光落在布鲁和食人族的方向时，带着明显的警惕，有人悄悄摸向了挂在腰间的短刀，刀柄上的木纹都被攥得发白；有人则拉着身边的孩子往后退，嘴里还小声说着什么，语气里的防备像一层薄冰。但看到艾莉娅时，那些警惕的眼神又软了些，有个年长的女精灵从帐篷里走出来半步，轻声喊了句“艾莉娅，你终于回来了”，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担忧，还有点后怕。
艾莉娅回头笑了笑，脚步顿了顿，想跟女精灵多说几句，却被卢恩用眼神制止了。“先见长老要紧。”卢恩的声音压得很低，凑在她耳边说，“等长老同意了，你有的是时间跟族人解释，现在说多了，反而容易让其他人跟着焦虑。”
艾莉娅咬了咬唇，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卢恩继续往前走。帐篷的门帘比想象中厚重，是用多层星叶树的树皮鞣制而成的，边缘还挂着串小小的木质铃铛，每一颗都刻着精灵族的保护符文。凯伦伸手掀开时，铃铛“叮铃”地响起来，声音清清脆脆，却在安静的部落里格外突兀，像一根细针戳破了周围的沉寂。一股淡淡的、类似松针混着薄荷的香气从帐篷里飘出来，可深吸一口，就能闻到那香气底下藏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味。不是木头的朽坏，是生命力流失的味道，像枯萎的花茎在泥土里腐烂的气息，林恩的心跟着沉了沉，这是圣树在求救。
林恩第一个跟着凯伦走进帐篷，眼睛下意识地眯了眯，适应里面的光线。帐篷里比外面暗得多，只有顶部开了个圆形的小窗，阳光透过窗口洒下来，在地面铺了一块巴掌大的光斑，光斑里能看到浮动的尘埃。地面没铺兽皮，而是铺着厚厚的苔藓，那苔藓本该是翡翠般的翠绿，此刻却像蒙了层灰，边缘泛着淡淡的黄，甚至有几处已经变成褐色，用脚尖轻轻碰一下，能感觉到苔藓的湿度比正常的低了不少，像是很久没吸收到足够的自然魔力，正在慢慢枯萎。
帐篷中央放着一张宽大的桌子，是用一整块老星叶树的树干挖空制成的，桌面打磨得光滑，却能看到几道深深的裂纹，有的裂纹里还嵌着点木屑，想必是最近长老焦虑时，用手指反复摩挲出来的。桌子后面坐着的精灵，便是星叶部落的长老。他的白发不像凯伦那样短，而是垂到肩膀，发梢还沾着些木屑。
想必是最近常对着圣树的枝干琢磨，连清理都忘了。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一片星叶，尤其是眼角和额头，每一道都像被岁月和焦虑刻出来的。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不是年轻人的明亮，是像淬了冰的星辰，冷得发锐，扫过众人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仿佛要把每个人的心思都看穿。
林恩的心跳莫名快了些，他注意到长老的手指正放在桌面的一道裂纹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缓慢而沉闷，像在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桌子上还放着一个星叶形状的木碗，碗里装着些浑浊的绿色液体，液体表面漂浮着几粒黑色的小颗粒，那是圣树的汁液，林恩瞬间反应过来，圣树的汁液已经被污染了，连最核心的生命力来源，都开始被侵蚀。
“卢恩，你先出去吧。”长老的声音比想象中沙哑，像是很久没好好说话，每一个字都带着疲惫，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枯木上还没熄灭的火种。
卢恩应了声“是”，退出去前，又回头看了林恩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担忧的提醒，那眼神像在说“小心点，别冲动”。帐篷门帘落下，铃铛再次轻响，帐篷里只剩下五个人，空气瞬间变得更紧绷，连呼吸都要轻着点，生怕打破这压抑的沉默。
长老的目光先落在布鲁身上，那眼神像两把磨得锋利的冰刀，从布鲁的兽皮上衣扫到他胸口的图腾。藤蔓缠绕着骨头的图案在昏暗里依旧清晰，长老的目光在那图腾上顿了顿，才开口，语气冷淡得像刚从冰河里捞出来的石头：“守序派的首领，你带着人类和你的族人，闯到我的部落里，究竟有何目的？”
布鲁往前走了一步，兽皮靴踩在苔藓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没有因为长老的目光而退缩，反而挺直了腰背，兽皮上衣下的肌肉线条绷得更紧，像拉满的弓，可声音却很平稳，没有一点急躁：“长老，我叫布鲁，是守序派的首领。我们此次前来，不是‘闯’，是带着诚意来的，想跟星叶部落结盟，共同对抗马库斯和皇族。”
“马库斯？”长老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了，他抬了抬眼皮，那双冰亮的眼睛里多了点波澜，“我知道这个人类，他在腐骨山谷搞了不少小动作，还支持那些噬魂派的疯子，把好好的山谷弄得乌烟瘴气。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守序派和噬魂派的恩怨，是你们食人族自己的事；皇族砍伐森林，污染河流，也是我们精灵族的事。各扫门前雪，不好吗？”
“不，这不是‘各自的事’。”布鲁立刻反驳，语气却依旧克制，没有因为长老的冷漠而生气，“长老，你可能不知道，皇族在腐骨山谷建立了据点，不仅给噬魂派提供武器和食物，还在那里倾倒废弃的魔力结晶，跟他们倒在你们森林河流里的一模一样。那些结晶污染了我们的水源，让我们的族人喝了水就拉肚子；也污染了你们的森林，让圣树变成现在这样。马库斯的目的，不是只针对某一个种族，是想控制整个大陆的魔力，不管是食人族、精灵族，还是人类，迟早都会被他盯上。现在我们不联手，等他把我们一个个打垮，就晚了。”
长老的眉头皱了皱，手指又开始敲击桌面，这次的节奏快了些，清脆的“笃笃”声在帐篷里回荡，显然布鲁的话让他有些在意。但他还是没松口，目光转向林恩，眼神里的怀疑更重了，像蒙了一层雾：“那这个人类呢？他又是来做什么的？卢恩说，他能净化我们的森林？一个人类，凭什么能做到我们精灵族都做不到的事？”
林恩往前走了一步，指尖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魔力稳定装置的核心就藏在那里，淡蓝色的金属球隔着布料，能感受到微弱的震动，像是在呼应帐篷里稀薄的自然魔力。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却藏不住一丝急切：“长老，我叫林恩。我确实有办法净化森林的污染，我父亲是机械遗族，他毕生都在研究如何用机械力量平衡自然魔力，留下了一个魔力稳定装置的核心。这个核心能主动吸收污染魔力，再转化为纯净的自然魔力，不会对环境造成任何伤害。只要结合精灵族的自然魔力引导，我们就能修复圣树的根系，清除河流和土壤里的污染，昨天在枯木林，我已经用它净化过一小片藤蔓，艾莉娅可以作证，那些藤蔓现在已经重新发芽了。”
他说着，就想伸手去怀里掏核心部件，却被长老抬手制止了。长老的手很干瘦，指节突出，动作却很有力，那道“先别急”的目光让林恩的动作顿住，心里的紧张又多了几分。
“先别急着拿东西。”长老的目光又转向艾莉娅，她正站在林恩旁边，手指紧张地绞着披风的衣角，指腹都把布料揉得起了皱。“艾莉娅，你是我们部落的孩子，我看着你长大的。你离开部落是为了寻找治疗族人的草药，怎么会跟人类和食人族混在一起？还帮他们说话？你忘了我们从小教你的，要警惕人类和食人族吗？”
艾莉娅立刻跪了下来，膝盖落在柔软的苔藓上，却没顾上那点轻微的凉意，反而往前挪了挪，语气里的急切像要哭出来：“长老！我没忘！可林恩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离开部落后，在腐骨山谷边缘遇到了噬魂派的追杀，他们拿着马库斯给的魔力武器，差点就把我抓去当祭品了，是林恩冲出来，用他的装置打散了那些污染魔力，还把自己的干粮分给我，带我走出了枯木林！后来我们遇到了橡木，遇到了布鲁大哥，他们都不是坏人！布鲁大哥的族人，去年还救过我们部落的莉娜，您还记得利奥吗？就是那个总爱跟着您学编藤蔓篮的小姑娘，去年她去森林外围采集浆果，迷路掉进了噬魂派设的陷阱，是布鲁大哥的族人路过，冒着被陷阱里的毒刺伤到的风险把她救了出来，还送她回了部落附近，只是当时他们没敢露面，怕精灵族误会他们是坏人！”
长老的眼神动了动，敲击桌面的手指彻底停了。他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回忆莉娜的样子，才缓缓开口：“利奥……我记得这个孩子，眼睛圆圆的，编篮子总爱漏缝。她回来后说过，是食人族救了她，但没说是什么派的，我还以为是她吓坏了，记错了。”
“是我们守序派。”布鲁立刻接话，语气里多了点恳切，“长老，守序派和噬魂派不一样，我们从不吞噬精灵的灵魂，甚至不吞噬任何智慧种族的灵魂。我们只靠捕猎动物生存，吸收动物的灵魂维持力量，这是我们食人族的生存方式，却从不对精灵族抱有敌意。去年莉娜的事，只是其中一件，之前还有精灵迷路到我们的领地，我们都是送回去的，从没想过伤害他们。”
长老的目光重新落在布鲁的图腾上，这次看了更久，像是在确认图腾上的藤蔓纹路。那纹路里藏着精灵族熟悉的自然符号，是守序派独有的标记。帐篷里静了下来，只有外面偶尔传来精灵族人的窃窃私语，还有星叶树叶子落下的“沙沙”声。林恩能感受到怀里的核心部件在轻微震动，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像是在呼应着什么，或许是帐篷里稀薄的自然魔力，或许是圣树传来的、越来越急切的求救信号。
橡木这时轻轻咳嗽了一声，那声咳嗽不重，却刚好打破了帐篷里的沉寂。他往前走了一步，衣摆上的草籽掉了几颗在苔藓上，有的滚了滚，停在泛黄的苔藓边缘，有的则嵌进了苔藓的缝隙里。
很快就被苔藓吸收了一点水分，可那点水分显然不够，草籽没发芽，苔藓也没恢复半点翠绿。橡木的声音很温和，像雨后的泥土气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事实：“长老，我是橡木，一名杂草德鲁伊。德鲁伊对自然魔力的感应，比精灵族更直接，也更敏感。我能感受到圣树的魔力流动，它的主根已经有30%腐烂了，污染魔力像黑色的藤蔓，缠在主根上，正一点一点往树干里钻，再拖一个月，就算有净化的方法，圣树的生命力也耗光了，到时候整个星叶部落，都会失去赖以生存的依靠。林恩手里的核心部件，昨天我特意感应过，里面的魔力很纯净，没有一点污染的痕迹，甚至能轻微吸引周围的自然魔力！这或许真的是唯一的希望。”
长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低头看向桌面的木碗，目光落在那些漂浮的黑色小颗粒上。那些颗粒随着碗里的汁液轻轻晃动，像一颗颗细小的毒瘤。他的手指在桌面的裂纹上摩挲着，指尖的力度不自觉地加大，连指节都泛了白。
帐篷里静得能听到外面星叶树叶子落下的“沙沙”声，还有几人的呼吸声，布鲁的呼吸沉稳，艾莉娅的带着点急促，林恩的则有些紧绷。
过了很久，久到林恩以为他会直接拒绝，长老才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冷淡，却少了几分敌意：“我知道圣树的情况很糟，比你们想的更糟。族里的年轻精灵已经开始魔力虚弱，连最基础的自然感应都快做不到了，昨天有个孩子告诉我，他连星叶树的新芽都感应不到了，以前他能隔着十米，就知道哪片叶子要落。”
他的目光扫过林恩、布鲁、艾莉娅和橡木，最后又落回布鲁身上，眼神里多了点复杂，像冰开始融化：“布鲁首领，你说要结盟，我可以考虑。但我需要时间，也需要证据，证明你们守序派真的不会像噬魂派一样伤害精灵；证明这个人类的装置，真的能救我的圣树。空口说白话，我不能拿整个部落的命运冒险。”
“长老，我可以现在就去探查圣树的根系。”林恩立刻说，语气里带着坚定，“我能用我的枯荣感应，这种感应能将污染的分布以光影的形式呈现出来，您和您的核心成员都能看到，不会有半点虚假。至于核心部件，等探查完，我立刻拿给您看，您可以用精灵族的自然魔力感应它，确认它没有污染，也确认它真的能转化魔力。”
长老盯着林恩看了片刻，那双冰亮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松动，却很快又被警惕覆盖。他没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卢恩应该还在外面，你们去找他，让他带你们去圣树底部。我的核心成员会在那里等你们，他们都是部落里对自然魔力感应最强的精灵，你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会看着，别耍花样。”
“没问题。”林恩毫不犹豫地答应，指尖的紧绷终于松了些，“长老，我可以向您保证，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净化污染，救圣树，然后跟你们一起，对抗马库斯。”
四人走出帐篷，门帘落下的瞬间，林恩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帐篷里的光线已经暗了，长老正拿起那个星叶形状的木碗，手指轻轻晃了晃，碗里浑浊的绿色汁液跟着晃动，那些黑色颗粒沉了下去，贴在碗底，像一块小小的黑斑，触目惊心。
帐篷外的阳光重新落在身上，暖意比刚才明显了些。卢恩果然在门口等着，手里还攥着片新鲜的星叶，叶片上的露珠还没干，见他们出来，立刻迎上来，眼底的担忧藏不住：“怎么样？长老同意了？我刚才在外面，都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还以为要谈崩了。”
“同意让我探查圣树了。”林恩点头，语气里终于带了点轻松，他抬手把刚才少年塞给他的干果攥紧了些，果皮的温度还在，“还要麻烦你带我们去树底，长老的核心成员会在那里等我们。”
卢恩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惊讶，随即又松了口气，手里的星叶被他捏得微微发皱：“太好了，能让长老松口，已经很不容易了。跟我来吧，圣树底部的苔藓最厚，也是根系最密集的地方，那里的自然魔力最浓，你探查起来也方便。”
艾莉娅走到林恩身边，小声说，语气里带着点庆幸：“我就知道，长老心里还是在乎部落的，他只是太担心圣树了，以前圣树没出问题的时候，他对我们可好了，还会教我们编会唱歌的铃铛，就是帐篷门帘上挂的那种，风一吹就响。”
林恩笑了笑，顺着艾莉娅的目光看向星叶树的底部。那里已经站了三个精灵，他们穿着比凯伦更精致的树叶战甲，战甲边缘绣着银色的符文，符文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显然是部落的核心成员。三人的表情跟长老一样严肃，目光落在林恩身上时，带着审视的警惕，像三柄悬着的剑，随时可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