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回谷的风是活的。
它们像无数条冰冷的蛇,顺着衣袍缝隙往灵体里钻,所过之处,连幽裂凝实的幽冥力都泛起涟漪。
赤羽将圣火裹得更紧,可那些风却能穿透火焰屏障,在她灵体上割出细碎的口子,疼得她指尖发颤。
“抓紧我的剑。”
幽裂将裂天剑横在两人中间,剑身上的幽冥纹突然暴涨,化作一头墨色巨蟒,张开獠牙将周围的风撕成碎片,“这是‘虚无之风’,专噬灵体本源,不能硬抗。”
赤羽依言抓住剑柄,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
她看着巨蟒与风团缠斗,忽然发现那些风里竟夹杂着细碎的光点——像是无数破碎的灵体在哭嚎,听得人心头发麻。
“那些是……”
“闯进无回谷的生灵残魂。”幽裂的声音沉得像潭底的泥,“传说这里是幽冥界的‘弃尸场’,进来的都得把灵体留在这里当‘风粮’。”
赤羽的火焰灵体猛地一颤,下意识看向身后跟着的小影貘们。
那些小家伙正缩成一团,用毛茸茸的身体互相取暖,头顶的冰莲花瓣散着微光,竟能勉强挡住风的侵袭。
“它们怎么办?”她急道。
幽裂看了眼影貘,又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黑色宫殿,咬牙道:“带它们一起走!用你的圣火给它们裹层壳!”
赤羽立刻照做,金红火焰如流水般淌过影貘们的身体,凝成一个个小小的火焰茧。
那些小家伙在茧里发出安心的呜咽,跟着两人的脚步往前挪动。
越靠近宫殿,风势越烈。墨色巨蟒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幽裂的脸色也白得像纸,显然维持巨蟒形态对他消耗极大。
就在这时,前方的虚空突然裂开道口子,一头体长百丈的风兽从里面钻了出来——它没有实体,全由虚无之风构成,口器里旋转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
“是风兽王!”幽裂的幽冥力瞬间溃散,巨蟒“砰”地炸开成雾气,“它是靠吞噬同类进化的,我们的灵体够它消化百年!”
风兽王发出无声的咆哮,漩涡猛地转向赤羽。她怀里的影貘们吓得瑟瑟发抖,火焰茧都在剧烈晃动。
赤羽想也没想,将圣火全部灌进赤凰剑——那柄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佩剑突然发出震耳的嗡鸣,剑身上竟浮现出与裂天剑相似的纹路!
“这是……”幽裂惊得瞪圆了眼。
“是冰莲的力量!”赤羽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它让我们的剑能一起发力了!”
赤凰剑与裂天剑在半空交叉成十字,金红火焰与墨色幽冥力轰然相撞,竟炸出一片双色星云。
星云里,无数细小的剑影呼啸而出,像场淬了火的暴雨,狠狠扎进风兽王的漩涡里!
“嗷——”风兽王第一次发出真实的嘶吼,漩涡剧烈收缩,那些剑影竟在它体内炸开,将其庞大的身躯炸得四分五裂。
可碎裂的风立刻又重新聚拢,比之前更加狂暴。
幽裂抓住这转瞬即逝的间隙,拽着赤羽冲向宫殿大门:“它杀不死!只能冲进宫殿里躲!”
宫殿的门是整块幽冥玄铁铸就的,上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寂气息。
赤羽刚想伸手去推,就见那些符文突然亮起红光,在门上凝成一头狰狞的兽头,张开嘴就要咬她的手!
“是‘镇灵符’!”幽裂将她拉开,同时祭出自己的灵血——墨色的血珠落在兽头上,那些符文竟像遇到克星般退缩了几分,“用你的血!凤凰血能克它!”
赤羽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金红色的灵血滴在兽头眉心。
符文瞬间发出凄厉的尖叫,兽头“咔嚓”一声碎裂成粉末,沉重的玄铁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里面漆黑的庭院。
两人冲进大门的刹那,身后传来风兽王不甘的咆哮,但宫殿里的死寂气息似乎能隔绝虚无之风,风势瞬间平息。
“安全了……”赤羽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火焰灵体透明得几乎要看不见。
幽裂也撑不住了,靠在门上剧烈咳嗽,玄色衣袍上沾着点点墨色血迹。
他抬头望向庭院深处,瞳孔猛地收缩——宫殿正中央的高台上,赫然插着那半截赤凰剑断剑,剑身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剑尖处竟在缓缓滴落金红色的液体,像在泣血。
“它在哭……”赤羽的声音发颤,不知是因为累还是心疼。
断剑似乎听到了她的话,滴落的“血珠”突然加快速度,庭院里的地砖开始亮起与剑身上相同的纹路,一股磅礴的凤凰威压从四面八方涌来,压得两人几乎喘不过气。
那些跟着进来的影貘们突然躁动起来,它们撞开火焰茧,朝着断剑的方向跪拜,头顶的冰莲花瓣全部脱落,化作点点蓝光融入断剑之中。
随着蓝光注入,断剑的裂痕处竟开始渗出金色的雾气,雾气里浮出无数画面——有凤凰族举族献祭的悲壮,有赤凰剑被生生折断的惨烈,还有个玄衣身影抱着断剑,在无回谷的风里走了千年,灵体被刮得只剩半缕……
“是你……”赤羽看向幽裂,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为了护它,在风里走了千年?”
幽裂别过脸,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眼底的墨色雾气翻涌得厉害。
就在这时,断剑突然发出一声震耳的剑鸣,半截剑身从高台挣脱,化作一道金红流光,直直冲向赤羽眉心!
这一次,幽裂没有阻拦。
他看着流光没入赤羽灵体,看着她周身的圣火突然变得无比璀璨,看着那些在她灵体里沉睡的影貘光点全部飞出,融入断剑残留的雾气中——那些光点与雾气交织,竟凝成了一柄完整的赤凰剑虚影。
虚影悬浮在赤羽头顶,发出温柔的嗡鸣,像是在欢迎失而复得的另一半。
而庭院深处的黑暗里,一双金色的眼睛悄然睁开,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无回谷的风还在门外咆哮,但宫殿里的两人都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