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的尾音还在星幕上打旋儿,何初帆的后颈突然泛起冷意。
他抬眼时,七道环形光纹已在头顶裂开,像被巨手强行扯开的时空幕布,露出其后流转的银白法则。
时姬的素裙先漫出光纹,接着是她冷若霜刃的眉眼——这位时间神殿首席祭司连落地都带着精确到分秒的仪式感,足尖点地的刹那,七日轮回盘恰好悬浮在她发顶三寸处,青铜盘面的刻痕里翻涌着幽蓝流光。
双神职者,触逆天律。她的声音像冰锥敲在青铜上,当囚于七日之间,永不得出。
话音未落,空间突然像被揉皱的绢帛。
何初帆余光瞥见三十六道黑影从不同方位的虚空中挤出来,每道身影都穿着与空傀子相同的机械甲胄,连面甲上的齿轮转动频率都分毫不差。
这些分身的存在让八方空气都凝出冰晶,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在空间锁死的压迫下,从咚、咚咔、咔——那是时间神殿与空间神殿联手布下的困兽局。
何初帆没有动。
他望着轮回盘上流转的符文,突然笑了,喉间溢出的气音带着几分沙哑的破碎:你们用审判她,又用困住我......可你们懂什么叫等一个人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他心口的白光突然往下一坠,像颗烧红的铁珠沉进丹田。
修罗之力不再如往日般暴烈外放,反而顺着经脉渗进脚下焦土——那片被暮千城魂魄浸染过的土地,此刻正泛着极淡的青灰色,像浸透了百年前未干的血。
天地骤然倒转。
第一日的场景来得毫无预兆。
焚殿的火光劈头盖脸砸下,何初帆站在围观的人群里,看着二十步外的火刑柱。
暮千城的白发被风吹得狂乱,铁链在她腕间撞出刺耳的响,百姓的唾骂声像滚水:妖女!烧死她!
他没有冲过去。
这个念头刚冒头就被按灭——他记得系统提示里说过,轮回中的一切都是时间碎片的复刻,蛮力冲上去只会被法则碾碎。
何初帆缓缓盘膝坐下,指尖抵在唇上咬出血珠,在虚空中一笔一划写:妖,也曾为人。
血字滴落在地的刹那,最前排那个举着火把的老妇突然抖了抖。
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火把地掉在地上,火星溅到脚边的枯草上,却被她慌乱踩灭。
第二日的轮回更快。
何初帆站在焦土中央,看着同样的场景重演,只是这次他掌心浮起金丝缠绕的安魂丝。
那些被暮千城所杀的修士亡魂还在半空游荡,他指尖轻勾,丝线便缠上最近的一道魂魄——那是三百年前第一个扔石头砸她的青年。
我不恨你们。暮千城临死前的低语突然在亡魂识海炸响。
青年亡魂的半透明躯体剧烈震颤,他望着火刑柱上的白发女子,喉结动了动,竟在复杂的时空中跪了下去。
第三日,何初帆主动走进火刑柱。
火焰舔上他衣角的瞬间,修罗之力在皮肤下翻涌成赤金纹路,但他没有运功抵抗,反而张开双臂,将元素神力化作春风。
焦土上的桃树残根最先有了动静,枯黑的枝桠裂开细小的绿芽,接着是被火烧焦的石块下,冒出星星点点的嫩草。
第七日的晨光来得格外刺眼。
时姬站在轮回盘前,指尖掐着法诀,眼尾的金纹随着盘面震颤而跳动:七日已满,你仍未破局。
可她话音刚落,何初帆脚下的焦土突然泛起百道微光。
那些曾被暮千城救过却沉默至死的凡人亡魂,此刻正从地底缓缓升起,他们的身影还有些透明,却都朝着火刑柱的方向跪下。
她不是妖!百道声音汇聚成洪流,撞在轮回盘上,青铜盘面的刻痕里竟渗出了血珠般的裂纹。
何初帆猛然睁眼,瞳中的金纹如蛛网般炸裂。
他想起在不法之地啃干饼时,暮千城塞给他的半块糖;想起在魔兽之森舔伤口时,她折下的桃花;想起她最后说阿姐要活时,掌心残留的温度。
这些记忆化作刀,顺着时间丝线逆冲而上。
我的时间,轮不到你们定!他一掌拍向轮回盘的投影,掌下的焦土瞬间崩裂。
修罗安魂术如逆水行舟,竟顺着时间法则的缝隙反噬回去——七日轮回盘发出刺耳的哀鸣,盘面中央裂开一道缝隙,像被情丝强行扯开的法之盲点。
空傀子的空间刃就在这时劈来。
三十六具分身同时抬手,三十六道空间刃在半空合为一道黑芒,直取何初帆心脏。
他不闪不避,左臂的骨铠地覆盖至肩头,右手虚握——一道由元素与修罗之力交织的刃影浮现,虽未完全成形,却带着撕裂天地的气势斩下。
空间节点碎裂的声音像瓷器坠地。
虚空开始崩塌,轮回盘的碎片如流星般坠落,时姬踉跄后退,发间的金步摇歪向一侧,眼中首次浮现出惊惧:......怎么可能?
安魂之术,竟能斩时?
何初帆单膝跪地,心口的白光剧烈跳动。
凌罗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带着几分雀跃的沙哑:主人......那火,该点燃了。
他抬头望向裂开的虚空,那里正渗出诡异的幽蓝光芒——是空间神殿的挪移大阵启动前的征兆。
时姬已经掏出通讯玉符,指尖在符面上急速点动,空傀子的分身正重新凝聚,机械胸腔里传来齿轮倒转的轰鸣。
风卷着轮回盘的碎片掠过何初帆的发梢。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望着虚空中越来越盛的幽蓝,忽然笑了。
这一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