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在夜色中疾驰,将丁家方向隐约传来的混乱与危险远远甩在身后。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回响。林晚意紧紧攥着那枚微小的存储设备和冰凉的雨花石,周伯最后那嘶哑的、带着嘲讽与决绝的“明月已经升起来了”,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耳膜,也点燃了她胸腔里冰冷的火焰。
他没有屈服,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用这种方式,向那个庞大的黑暗组织,发出了最后的、微弱的却不容忽视的光芒。这束光,如今传递到了她的手中。
陆寒州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地将车内的暖气调高了些,然后伸出手,覆盖在她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拳头上。温暖的触感传来,林晚意缓缓抬起头,看向他。她的眼中没有泪水,只有一片被怒火与悲伤洗涤过的、异常清冷而坚定的寒潭。
“他走了。”她轻声说,声音平静,却带着千斤重量。
“我知道。”陆寒州握紧她的手,“他不会白白牺牲。”
回到隐蔽的木屋,两人立刻投入到周伯用生命换来的情报分析中。那个微小的存储设备里,确实如周伯所言,信息零碎且加密等级极高,大多是些模糊的代号、资金流向的片段、以及几个位于不同国家、看似毫不相关的地址。但结合之前羊皮卷的名单和“先生”这个代号,这些碎片仿佛有了指向性。
“他在用最后的力量,为我们勾勒出对手模糊的轮廓。”陆寒州盯着屏幕上解析出的数据,眼神锐利,“这个组织比我们想象的更庞大,触角可能伸及全球。‘暗蛇’很可能只是它摆在明面上的爪牙之一。”
林晚意坐在一旁,面前摊开着母亲的信和那枚雨花石。她听着陆寒州的分析,目光却落在信上母亲关于父亲顾文渊的描述上——那个才华横溢、眼神清亮、试图以一己之力对抗黑暗却最终被吞噬的青年。周伯的腿,父亲的命,母亲的泪,苏荷的早慧与牺牲,苏家的败落……这一笔笔血债,最终都指向了那个隐藏在“先生”代号之后的庞然大物。
仇恨不再是抽象的情绪,而是化作了具体的目标和必须完成的责任。
“寒州,”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回国内。是时候,先清理门户了。”
她的目光抬起,与陆寒州对视,那里面的决然让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林家。这个造成她母亲悲剧、害死她生父的直接凶手,这个依附于黑暗、吸食着苏家血肉才得以壮大的寄生虫,是时候连根拔起了!
决定已下,行动立刻展开。返回国内的行程被安排得极其隐秘。飞机上,林晚意靠着舷窗,望着下方翻涌的云海,思绪却回到了那个她生活了多年、充满冷漠与算计的林家老宅。那里没有温暖的回忆,只有母亲隐忍的泪水和她自己战战兢兢的身影。
“害怕吗?”陆寒州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知道,重返那个地方,对她而言无异于再次踏入噩梦。
林晚意转过头,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却冷冽的弧度:“不。以前害怕,是因为无知,因为弱小,因为无所依靠。现在……”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耀眼的日光上,“我知道我是谁,我知道我的敌人是谁,而且,”她看向他,眼神柔软了一瞬,“我有你。”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仰人鼻息、祈求一丝温暖的孤女。她是顾文渊和苏念卿的女儿,是苏家最后的血脉,是陆寒州法律上和精神上唯一的妻子。她手握力量,身负血仇,内心澄明如镜。
陆寒州被她眼中那份融合了脆弱与坚韧、悲伤与强大的光芒所撼动。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我会让你亲手,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飞机平稳降落。踏上熟悉的土地,空气却带着截然不同的味道。不再是压抑和恐惧,而是复仇与新生前夜的、带着硝烟气息的凛冽。
坐上车,林晚意没有要求回她和陆寒州的家,而是直接报出了林家公司总部的地址。
“不去老宅?”陆寒州挑眉。
“不急。”林晚意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冷静得像一个即将走上战场的将军,“先断其羽翼,再毁其根基。林家赖以生存的,不就是那看似风光无限的商业帝国吗?那我就先从那里开始。”
她要的,不是简单的身败名裂,而是要让林家一点点失去他们最在乎的东西——财富、地位、名誉,让他们在绝望中,体会母亲和她当年所承受的痛苦于万一!
车辆最终停在林氏集团气派十足的写字楼下。林晚意推开车门,站在阳光下,仰头望着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身上那件剪裁利落的白色风衣,在风中衣袂微动,仿佛战旗初展。
陆寒州站在她身侧,如同守护着她的骑士,也如同即将与她一同攻城略地的君主。
“准备好了吗?”他问。
林晚意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所有的情绪都被压入眼底最深处,只余下冰冷的理智与燃烧的斗志。
“开始吧。”
她抬步,向着那扇旋转玻璃门,坚定地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过往的屈辱之上,走向一个由她亲手开启的全新篇章。这是她直面过去、主动出击的宣言,是她作为顾文渊和苏念卿之女,夺回命运主导权的第一个高光时刻!
然而,就在林晚意和陆寒州即将踏入林氏大厦的一瞬间,她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微微蹙眉,与陆寒州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她几乎快要遗忘、却带着刻骨厌恶的、故作慈祥的声音——
“晚意啊,是我,爸爸。听说你回国了?怎么不先回家看看?爸爸……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是关于……你母亲留下来的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