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陈默带着徐晓雯和林薇,携着封魂坛与镇魂灯,悄然抵达城西观星斋。斋院那扇不起眼的木门仿佛早已等候多时,无声开启,小道童静立门侧,神色恭谨,并无多问,只是默默引路。
穿过庭院,那架巨大的青铜浑天仪在夜色中静默矗立,仪轨上流转的星辉比往日似乎更加活跃,仿佛感应到了不寻常的访客与即将到来的风暴。墨守规并未在星室,而是在一间更为朴素、四壁皆是书架的静斋内等候。一盏青灯,一壶清茶,烟气袅袅。
见到陈默三人,尤其是感受到陈默身上尚未平复的伤势和那股压抑的煞气,墨守规古井无波的脸上掠过一丝凝重。他目光扫过徐晓雯捧着的封魂坛和陈默手中的镇魂灯,最后落在陈默脸上,微微颔首:“来了。坐。”
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陈默将城东地下祭坛的经过、诛杀邪修、救下残魂、温不弃与撑伞人的出现、以及方才店铺遇袭之事,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徐晓雯在一旁补充了孩童魂魄的状况。
墨守规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眼中推演之色闪烁不定。待陈默说完,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血肉符傀,聚魂邪阵,百子怨灵丹……果然是幽冥教‘尸傀老人’一脉的手段。此獠隐匿多年,没想到竟潜藏在此炼此伤天害理之丹。你将其诛杀,是为民除害,功德一件。”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陈默:“但真正的麻烦,是后面这两位。温不弃……此人亦正亦邪,行事乖张,其师承来历成谜,医术毒术皆臻化境,偏偏性情难以捉摸,亦友亦敌,需万分警惕。他觊觎那怨灵丹,倒符合他追求‘极致材料’的癖性。”
“至于那位撑伞人……”墨守规的眉头深深皱起,眼中罕见地露出一丝困惑与忌惮,“你描述的那把赭红油纸伞,那枚清心玉铃,以及这‘养魂玉’……”他示意陈默取出那块玉石。
陈默将养魂玉递上。墨守规接过,指尖泛起淡淡的星辉,轻轻拂过玉身。玉石内的乳白光晕似乎受到了牵引,流转加速,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祥和气息。
“不会错……”墨守规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爆射,“这玉质,这蕴养的‘浩然魂力’,与我巡夜人一脉古籍中记载的‘守心魂玉’一般无二!此玉乃上古守夜先贤以自身魂力温养而成,非大功德、大毅力者不能造就,专用于温养受损魂灵,稳固道心,是守夜一脉的传承重器之一!早已失传近百年!”
陈默心中巨震!守夜人传承重器?那撑伞人难道是……
墨守规继续道:“据残缺典籍记载,上一代执掌此玉的,是一位惊才绝艳却命运多舛的前辈,道号‘静虚’,其独门法器,便是一把‘红尘伞’,伞下悬‘清心铃’!静虚前辈于百年前一场对抗幽冥教的大战中神秘失踪,生死不明,其随身宝物也随之湮灭无闻。”
他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陈默:“若你所见无误,那位撑伞人,极有可能就是失踪百年的静虚前辈!或者,至少是其传承者!”
静虚!失踪的巡夜人前辈!陈默只觉得一股电流窜过全身。难怪撑伞人气息如此空灵强大,对他似乎并无恶意,还留下养魂玉相助!如果他真是静虚,那百年前他经历了什么?为何如今才现身?又为何如此神秘?
“可是,”陈默提出疑问,“若他是静虚前辈,为何不直接表明身份,与墨前辈您相认?反而行踪诡秘,似在暗中布局?”
墨守规沉吟道:“这也是我疑惑之处。静虚前辈若尚在人世,百年隐匿,必有惊天缘由。或许与当年那场大战的隐秘有关,或许……他发现了比幽冥教更大的威胁,不得不隐于暗处。他留下‘棋局未终’四字,意味深长啊。”
他指着养魂玉:“此玉在此,至少说明他认可你守夜传人的身份,并予以援手。这盘棋,他或许已将你,甚至将我,都算作了棋子。而对手,绝不仅仅是眼前的幽冥圣教。”
斋内陷入沉默,青灯摇曳,映照着三人凝重的面孔。墨守规的推断,将局势推向了一个更加宏大且扑朔迷离的层面。失踪百年的前辈突然以这种方式现身,牵扯出的可能是跨越世纪的恩怨与布局。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应对?”陈默问道。当务之急是恢复实力,应对幽冥教的报复,但在这更大的棋局中,每一步都需谨慎。
墨守规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夜空:“首先,你必须尽快恢复伤势。观星斋有阵法守护,可保你无恙。其次,这些孩童残魂,需借养魂玉之力细心温养,虽难入轮回,但或可凝聚一丝真灵,不至彻底湮灭,这也是静虚前辈留下此玉的用意之一。”
他转过身,目光深邃:“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们需要主动出击。幽冥教接连受挫,绝不会善罢甘休。尸傀老人之死,阴童计划失败,他们必然会有更大动作。静虚前辈在暗中,温不弃在侧,我们不能再被动等待。必须设法找到幽冥教在此城的真正据点,弄清他们寻找‘钥匙’、图谋‘归墟’的下一步计划!”
“如何找?”陈默眼中燃起斗志。
墨守规走到书架前,取下一卷泛黄的古旧地图在桌上铺开,正是本市及周边的山川地脉图。他指尖点向几个方位:“根据星象推演和地脉感应,幽冥教活动残留的邪气汇聚点,除已破的城南城北节点外,还有三处异常区域。一处是西山乱葬岗,阴气极重;一处是废弃的市图书馆旧址,据说地下有战时遗留的复杂防空洞,易藏污纳垢;最后一处……是城中心的古戏台!”
“古戏台?”陈默一愣,那地方白日里是市民休闲场所,夜晚虽寂静,但似乎与邪教扯不上关系。
“不错。”墨守规神色凝重,“那戏台年代久远,历经战乱,台下埋骨无数,怨气沉积。更重要的是,戏台所在,恰是本市一处极罕见的‘阴阳交汇点’!白日阳气旺盛,压制邪祟;但到了子夜阴盛之时,那里极易成为沟通阴阳、施行邪法的场所!幽冥教若想举行大型仪式,此地可能性极大!”
他看向陈默:“你伤势未愈,不宜硬闯。但可先从此三处着手,暗中探查。我会以星象之术密切关注邪气动向,一有异状,立刻告知于你。”
陈默重重颔首。有了明确的方向,心中的迷雾似乎驱散了一些。虽然前路依旧凶险,但不再是毫无头绪。
就在这时,静斋外传来小道童急促的声音:“墨师!斋外……有客来访!是……是那位撑伞的先生!”
陈默与墨守规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他\/她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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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