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秋水一惊，心疼地看着那一点伤口，下意识想去查看。
柳随风却避开了他的手，弯下了腰。
神情专注而沉静。
他抬起沾着血珠的指尖，轻轻点在了萧秋水的额头正中心，然后缓缓向下，画了一条纤细而清晰的竖线。
萧秋水彻底僵住了。
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额间那一点微凉而湿润的触感，以及眼前人近在咫尺的，专注的眉眼所吸引。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淡淡阴影。
闻到对方身上传来淡淡脂粉气。
但更多的是原本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和一股好闻的药香，毫无顾忌地涌进他的鼻腔。
闻着都快醉了。
这么近！
这么亲昵……
就好像——
他们真的是一对夫妻一般！
好想就这样直接亲上去。
萧秋水的眼神被近在咫尺的面庞晃了一下。
渐渐变得迷离。
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冲动。
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微微仰起脸，向着那洁白的面容缓缓靠近。
他还记得上一次靠这么近，还是那场意外。
早知道当时就一不做二不休了。
柳随风微微侧过头，已然察觉到他的动作。
只差一步了。
就在旖旎气氛达到顶点的刹那。
“咚咚咚！”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红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三少爷，风公子，马车已经备好了，两位可以动身了！”
瞬间将所有的暧昧与冲动浇灭。
萧秋水猛地回过神来，像是被烫到一般，急速后仰。
他用手背紧紧捂着下半张脸，似乎这样就能堵住那快要蹦出胸膛的心脏。
刚才要不是红袖敲门，他可能就真的亲上去了！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他就脸颊爆红，胸腔震荡。
简直不敢再看柳随风一眼。
一股热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耳朵烫得像是要烧起来，全身的血液都在喧嚣着奔流。
让他根本无法冷静。
柳随风也迅速收敛了方才刻意营造的氛围。
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太快了也不好，下次再寻机会便是。
他心下盘算着，面上依旧是一派自然。
他先朝着门外道，“很快就来。”
指尖的血迹已然干涸。
而留在萧秋水额间那一道细长的血痕，为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倒真有了些许李沉舟不怒自威的影子。
他自怀中取出那方面纱。
素净的天青色，与他身上的青衣相映，更显清冷。
他将面纱递给依旧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萧秋水，声音放得轻柔。
对于萧秋水的异样一概不提。
尾音带着点无奈的求助意味，“萧兄，这面纱你能帮我戴上吧？”
“我方才自己试了试，后脑的珠钗碍事，总勾到头发。”
“这水袖也宽大，不甚方便。”
萧秋水闻言，愣愣地接过那方柔软光滑的丝绸面纱，指尖触及的瞬间，仿佛有细微的电流窜过。
帮他戴面纱？
这动作未免太过亲密了？！
他心头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既有未褪的羞窘，又有一种隐秘的期待。
面上却强行绷出一副的镇定模样。
只是那从脖颈悄然蔓延开来的绯红，和依旧通红的耳廓，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甚至不敢细看柳随风。
若是细看，或许能发现，柳随风那掩在发丝间的耳尖，其实也染着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红。
“哦好。”
萧秋水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手不要抖得那么明显。
捏着面纱的两角，示意柳随风，“你——低一点。”
柳随风闻言，面上浮上浅笑。
微微倾身，将自己靠近他。
他身量本就比萧秋水略高一些。
此刻低头俯就，带着珍珠流苏的尾翼就落到萧秋水的肩上。
头顶部分呈现在萧秋水眼前。
那若有似无的药香混合着清冽气息更加清晰地笼罩下来。
萧秋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抬手，将面纱覆上那张清俊的容颜。
青的偏白的薄纱朦胧了柳随风的五官，只留下那双沉静眼眸，显得愈发深邃。
萧秋水的动作有些笨拙。
尤其是在绕过对方耳畔，需要避开那支精巧步摇的时候。
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微凉的发丝和温热的耳廓。
好乖……
萧秋水看着眼前如此配合，甚至显得有些温顺的柳随风。
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好想伸手揉一揉他的头发。
这想法让他手下的动作微微一滞。
呼吸也是一顿。
他努力集中精神。
手指灵活地在柳随风脑后，将那垂下的珠钗流苏轻轻拨开，然后将面纱的系带交叉，打了一个牢固又易于解开的活结。
整个过程，他都能感觉到柳随风平稳的呼吸轻轻拂在他的脖颈上。
就在他准备收回手的那一刻。
柳随风似乎是为了让他动作更方便，微微侧了侧头。
就是这细微的动作，让萧秋水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背，轻轻地擦着那面纱下，对方唇角的位置。
一掠而过。
尽管隔着一层薄纱，那瞬间的触感依旧无比清晰。
一种柔软的如柳絮拂过般的轻痒，顺着他的手背肌肤。
倏地一下，直钻心底。
两人俱是微微一僵。
空气仿佛再次凝固，只有彼此骤然加快的呼吸声在静谧中清晰可闻。
那隔着面纱，若有似无的触碰，比直接的肌肤相亲更添了几分朦胧的诱惑与心跳加速的悸动。
方才被敲门声打断的旖旎，似乎又在这无声的接触中，悄然复苏。
缠绕在两人之间，挥之不去。
萧秋水由着那若有似无的触碰带来的悸动，尚未完全平复。
柳随风已先一步恢复了常态。
他恍若无事发生般，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替萧秋水理了理那件领口镶着白毛的斗篷。
将褶皱抚平，像是在完成一件庄重的工作。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眸，看向眼神还有些游移的萧秋水，低声嘱咐。
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入萧秋水耳中。
“萧兄，等下可得好好演啊。”
“记住，少言，沉气。”
“若有那等特别不识趣，非要硬来的——”
柳随风话音微顿。
宽大的水袖似无意般拂过桌面，带起一阵微风。
“我便直接抽他们。”
柳随风没说的是，要有人认出来是他，那就不好意思了。
直接弄死。
他话语里的维护与不容侵犯的意味，也让萧秋水纷乱的心绪终于找到了着力点。
萧秋水深吸一口气。
努力将那些旖旎心思压下，点了点头。
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明白。”
两人这才一前一后走出房门。
等在院中的红袖一见他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只见萧秋水一身斗篷，白发黑袍。
额间一道血痕平添煞气。
虽面容稚嫩些，不过刻意板起脸，抿着唇，倒真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架势。
而他身旁的柳随风，青衣墨纹，面纱遮面，身姿清逸，步摇轻晃。
即使看不清全貌，但那通身的清冷气度与沉稳，俨然深不可测。
红袖看得啧啧称奇，忍不住掩口打趣道。
“哟，两位这扮相，还真是有模有样！”
“方才在屋里耽搁那么久，是在做什么？”
她话语里的笑意毫不掩饰。
萧秋水本来正努力端着“李沉舟”的架子。
闻言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噌”地又冒了上来，差点破功。
下意识就想反驳，“没做什么，红袖姑娘你莫要乱想。”
他话音刚落，站在他侧后方的柳随风便抬起手，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动作自然，带着安抚，也像是在提醒他“稳住”。
萧秋水立刻噤声，强行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再次挺直腰板，绷紧了脸。
只是那微红的耳廓出卖了他的不自在。
红袖将这小动作看在眼里，脸上笑容更盛。
目光转向柳随风，冲他眨了眨眼。
柳随风好似能看明白她想说什么，“我看好你们”。
他对红袖含蓄地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随即他开口，声音透过薄纱，显得有些朦胧，却依旧温雅。
“多谢姑娘鼎力相助。”
他这话包含两层意思，一是谢她提供衣物，二是谢她方才的“赠书”。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些衣物，我穿过之后，自然不便再归还。过些日子，我定差人将银钱送来，聊表谢意。”
红袖闻言，笑着摆手，意有所指地说道，“公子太客气了，银钱什么的都好说。”
红袖的眼神一直在他俩身上乱转。
把柳随风都看得心里发毛。
这表情怎么形容呢？
咱们红袖小姐姐一脸姨母笑地看着两人。
还得是她手巧，这一打扮，这两人更相配了。
一个冷峻傲然，一个清冷孤高。
实在是天赐！
唯一让她觉得有点美中不足的就是萧少爷到底还是比风公子略矮了那么一点点。
“红袖姑娘？红袖姑娘？”
红袖：在线磕cp，勿扰。
柳随风连着唤了几声，红袖才应声带他们去停马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