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循回到家中，她小心翼翼的转动锁孔，但李娟还是听到了声响，卧室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她关切的脸。
“晚晚回来了？”
“嗯。”凌循弯腰换鞋，“妈，快睡吧，我洗个脸就休息。”
李娟揉了揉眼睛，嘱咐两句之后，便继续睡觉去了。
简单洗漱后，凌循躺上床，今天明明也没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累，她的眼皮逐渐沉重，意识很快就沉入了梦境。
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坐在一张质感很好的皮质沙发里。
对面是张宽大的黑胡桃木办公桌，桌上文件整理得一丝不苟，旁边立着个铜制名牌：顾曦博士。
凌循心跳莫名快了些。
抬头看去，办公桌后的女人正在专注地看着文件，她穿着一件酒红色的真丝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着，露出精致的锁骨。
衬衫面料柔软地贴合着身体曲线，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火红的长发松松地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颈侧。
是顾曦。
但和她记忆中的样子有些不同，她似乎…更诱人了。
察觉到凌循迷茫的视线，顾曦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唇角微微扬起。
“江小姐，你来了。”
她放下文件，声音比记忆中更悦耳。
“我们上次谈到你的睡眠问题，最近好些了吗？”
江小姐？凌循怔了怔。
没等她回应，顾曦已经起身走了过来，真丝衬衫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勾勒出曼妙的腰线。
她在凌循面前站定，俯身时领口里面的景象若隐若现。
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凌循的脸颊，带着属于顾曦的香味。
“江小姐…”顾曦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蛊惑的意味。
“你…究竟还是不是你？”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凌循记忆的闸门。
当初也是这样，在这个房间里，顾曦用最从容的姿态，说着最惊心动魄的猜测。
周遭的一切突然开始扭曲碎裂。
昂贵的香氛，整洁的诊所，柔和的光线，所有的景象像被打碎的玻璃般迸裂。
震耳欲聋的崩塌声响起，远处的高楼接连倒塌，天空撕裂，地面在凌循脚下塌陷。
是她失控后，那个世界崩坏的景象。
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拖着她向后退，退向那扇熟悉的冰冷的“门”。
“凌循…别走！求你别丢下我…”
凄厉的呼喊突然穿透所有噪音。
她看见顾曦不顾一切地冲过塌陷的地面向她扑来。
鲜红的长发在狂风中乱舞，真丝衬衫被碎石划破，露出底下的肌肤。
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眼睛里，燃烧着难以言喻的决绝。
就在顾曦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
“嗡！”
“门”散发的白光骤然变得刺目。
顾曦的手腕最先接触到白光，她的皮肤瞬间开裂，鲜血涌出，露出森森白骨。
她的骨头发出脆响，一节节断裂。
但这没能阻止她。
她的手臂，肩膀，接连在白光中扭曲变形，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血肉模糊。
剧痛让她漂亮的脸蛋扭曲变形，可她仍然死死盯着凌循，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却只有鲜血从嘴角溢出。
她的身体像被无形的巨力碾压，开始崩坏，肋骨断裂刺出皮肤，内脏碎片混着鲜血飞溅。
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毁灭中，她眼底除了被抛弃的痛苦与不甘，还燃烧着一种疯狂的，刻骨的爱意。
“不要…不要这样…”
凌循嘶吼着想要挣脱那股拖拽她的力量，伸手想去抓住那个正在破碎的身影，指尖却只触到飞溅的血沫。
最后彻底破碎的，是顾曦那双始终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那里的情感太过复杂，那是痛苦，是不甘，是怨恨，以及那份扭曲到极致，超越生死界限的爱意。
这些情绪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烙进凌循的灵魂深处。
周围的场景再次转换。
冷清的休憩之地。
四周流动的时空碎片在记忆墙上无声地闪烁。
凌循猛地从那张冰冷的沙发上滚落在地，她浑身被冷汗浸透，蜷缩着身体剧烈喘息，刚刚的场景让她难受得快要窒息。
就在这时，一具温热柔软的身体从后面贴了上来，对方的手臂紧紧缠住她的腰，力度大得几乎要勒断她的肋骨。
“看到了吗？我因你而死…”
顾曦的下巴抵在她剧烈起伏的颈窝，温热的气息带着独特的冷香拂过耳畔，她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令人战栗的占有欲。
“所以，不要再对别人施舍你可笑的温柔了…我的凌循。”
“你的触碰，你的一切…只能是我的，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凌循从床上惊坐而起。
她的心脏疯狂撞击着胸腔，冷汗浸透了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窗外天光大亮，刺得眼睛发疼。
那个梦太真实了，顾曦拥抱的温度和耳语仿佛还残留在她四周。
凌循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低骂一声，试图驱散这混乱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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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间休息的铃声刚响，苏小雨就蹭到了凌循座位旁边，她手指绞着衣角，眼神有些躲闪，随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
“小晚，我不去迷途打工了。”
凌循从课本上抬起眼，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她注意到苏小雨今天格外安静。
苏小雨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像是随口提起：“那个…你最近有没有听说赵斌学长家的事？他家好像出了点问题？”
凌循知道她是在试探昨晚自己说的话到底可不可信，她垂下眼睛，用林晚那种惯有的语气轻声说：“好像是听人说起过，说他家生意上遇到麻烦。”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这话说得含糊，却又足够明确地证实了昨晚的信息。
苏小雨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像是松了口气。
“小晚，我觉得酒吧那里还是不太安全。”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对林晚的关心，她不希望林晚继续留在那个狼窝里，“你最好也别去了。
凌循点点头，理由给得很实在：“嗯，其实我也在想着辞职，听说对面新开了家店，生意都被抢得差不多了，也赚不到什么钱。”
“那就好…”
犹豫了一下，苏小雨又继续说道：“我申请了住校，宿舍已经批下来了，以后…可能没法一起回家了。”
她没明说原因，但凌循知道她是怕赵斌报复，学校人多眼杂，总比独自回家要安全得多。
“住校挺好的。”凌循表示理解，语气平淡。
简单的对话到此为止，两人心照不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各自转回头去做自己的事，空气中只留下一丝未尽的沉默。
苏小雨知道，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上完下午的大课之后，凌循再次接到六哥的电话。
“姐！您可接电话了！”六哥熟悉的谄媚声音从听筒传来，“我在新场子摆了一桌，这段时间多亏您照应，您一定得赏光来一趟，我得好好谢谢您！”
凌循眉头一挑没吭声，六哥酒吧营业之后她确实还没去过。
见她没说话，六哥赶紧继续絮叨：“这也好久没见彩虹姐了，兄弟们也怪想她的，您看能不能把彩虹姐也请来？大家聚一起才热闹！”
凌循握着手机，又沉默了。
顾曦，这个名字像根细针轻轻刺了她一下。
确实，已经很久了，她没有在教室门口突然出现，没有在她回家路上堵她，也没有用各种方式刷存在感。
这其实是极不正常的，她本来不想在意，可那个过于真实的噩梦还在她心里隐隐作痛。
顾曦最后那双绝望偏执的眼睛和冰冷的警告反复在她脑中回放。
让此刻的她生出一丝强烈到让她自己都愕然的，想要立刻见到她的冲动。
应了六哥之后，她犹豫了很久，最终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一个冰冷机械的女声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凌循愣了一下，重拨了一遍，还是同样的提示音。
她切换到绿泡泡，找到那个彩虹头像发消息。
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弹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被拉黑了？
凌循盯着手机屏幕，一股被冒犯的怒火夹杂着慌乱猛地窜起。
她几乎没有思考，一路小跑的赶到教职工办公楼，直接推开了顾曦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一个正在看书的年轻老师被她叮咣作响的开门声吓了一跳。
“你干嘛？”
“顾曦老师呢？”
“顾老师啊，她这个时间一般去心理咨询中心那边了，那边有她单独的咨询室。”
凌循没回答，转身就跑向心理咨询中心，找到了挂着顾曦名字的咨询室，那扇门紧闭着，门牌指示灯显示着“咨询中”。
她焦躁地靠在墙边等着，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打开，一个女生低头走出来。
凌循深吸一口气，没等门完全关上就直接推门而入。
咨询室里光线柔和温馨，顾曦背对着门口站在书架前整理资料。
她今天穿着一身简约的白色西装套裙，火红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挽成低髻，露出白皙优美的脖颈。
听到动静，顾曦动作顿住，缓缓转过身。
当她看到站在门口，气息微乱，眼神复杂的凌循时，脸上没有任何惊讶。
“同学。”
她开口，声音是凌循从未听过的，属于“顾老师”的疏离。
“心理咨询需要提前预约，你现在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凌循看着眼前这个几乎与梦中那个冷静专业的“顾医生”重叠的顾曦时。
所有在来的路上翻腾的情绪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她愣在原地，像被冰水浇透，血液都仿佛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