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建军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几个女人聚在院子角落,手脚利索地架起个简易土灶。
锅里烧着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蒸腾的热气混着柴火的烟火气,熏得人眼睛发涩。
“王婆子咋还不出来?”一个包着头巾的妇人一边削着土豆皮,一边拿眼瞟着紧闭的东屋房门,“这都啥时辰了,客人都快来了。”
旁边瘦高个的妇人撇撇嘴,压低声音:“害,你来的晚,不知道之前发生了啥!我跟你说…”
“少说两句吧!”
胖婶见她这会儿要说早上看到的丑闻,连忙阻止,她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先安心准备席面,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说!”
话是这么说,几个女人交换的眼神却都透着心照不宣。
在这闭塞的山村里,谁家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成为婆娘们嚼上好几天的舌根子。
男人们搬着七八张圆形木桌子和长条凳,在院子里勉强摆下三桌算是主桌。
剩下的桌子一直排到了院门外尘土飞扬的土路牙子上,像条寒酸的长尾巴。
做完这些体力活,几人便蹲在院墙根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
空气中混杂着刚出锅的菜味和劣质烟草味,构成这穷山沟特有的喜宴气息。
而此时东屋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王婆子像丢了魂一样瘫坐在炕沿上,眼神发直地盯着地面。
她脸上还挂着昨夜被打的青紫,听见门吱呀一声响,她猛地一哆嗦,抬起头看见许静走进来,那双眼睛里立刻迸出刻骨的怨毒,随后又被恐惧压了下去。
“你…你还想干啥?!”她嗓子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
凌循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头的嘈杂。
她步履从容地走到王婆子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昨夜还嚣张跋扈的老太婆。
“婆婆”
她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我新衣服呢?”
王婆子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被点燃的炮仗,腾地站起来,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凌循脸上:“你个丧门星!恶鬼!你还想要新衣服?我呸!你把我家害成这样,还想…”
“啪!”
响亮的耳光硬生生截断了王婆子的咒骂。
王婆子被打得脑袋一偏,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有力的手已经扼住了她的喉咙,缓缓收紧。
“呃…”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双手徒劳地抓挠着凌循的手腕,窒息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死亡的恐惧再次笼罩住她。
“我不打你,你是不是就忘了昨晚发生什么了?”
凌循声音带着一种致命的寒意。
“你最好乖乖当你的恶毒婆婆,让我好好在你家享福,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王婆子的身体抖如筛糠,立刻想起了昨晚如噩梦般的经历。
现在儿子不在家,这个女煞星是真的会杀了她!
“呜…放…放手…”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求饶的声音,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凌循看着她那濒死的丑态,那恶心的鼻涕都快流到她手上了,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王婆子虚脱一样滑倒在地,她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看向凌循的眼神里只剩下恐惧。
蹲下身,凌循慢条斯理地帮她理了理凌乱的衣领,动作轻柔得可怕,仿佛刚才那个施暴的人不是她。
“开心点,我的好婆婆。”
她脸上甚至绽开一个堪称和蔼可亲的笑容。
“你都说了我是山里来的恶鬼,一会就别想着说些我不爱听到的话,知道吗?”
那笑容落在王婆子眼里,比恶鬼的狞笑更可怕。
她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敢。
“我…我给你拿衣服!”她挣扎着爬起来,哆哆嗦嗦地走到一个掉漆的木箱子前,翻找了一阵,拿出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凌循。
凌循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虽然土气,但还算干净。
她满意地点点头,对着墙上那块模糊不清的镜子照了照。
“行了,赶紧出去干活吧。”
换上那件碎花衬衫,凌循语气理所当然道:“哪有让客人自己忙活,主家在屋里躲着的,像什么样子。”
她对上王婆子惊恐未消的眼神,笑容加深,继续补充道:“放心,我作为好媳妇,是会帮你的。”
王婆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东屋,一到院里,凌循立刻换了副模样,她跟在王婆子身后,低眉顺眼的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媳妇。
“婆婆,我来吧,您歇着。”
王婆子想去灶台边舀水,凌循就抢先一步接过水瓢,动作流畅自然。
“婆婆,这种粗活让我来。”
王婆子想去搬凳子,凌循就又冲过去拿起,脸上还带着温顺的笑意。
王婆子想跟旁边那些窃窃私语的婆娘说句话,刚张嘴,就感受到身侧那道冰冷的视线,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能僵硬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巨大的心理压力,加上周围人投来的带着探究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在王婆子身上。
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心里把那个关键时刻丢下老娘自己跑了的儿子骂了千百遍,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是没良心的窝囊废!
院里的人越来越多,灶台边的婆娘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这新媳妇瞧着倒挺老实啊,还知道帮着干活。”
“模样也周正,比上一个强多了。”
“王婆子今儿是咋了?笑得怪瘆人的,脸白得跟纸似的。”
墙根下蹲着的汉子们则嬉笑着,眼睛不老实地在凌循身上打转。
“李建军这龟孙子运气倒不赖啊,新买的婆娘真他娘水灵!”
“水灵?你是没听说孙老四家那个!”
一个精瘦男人压低嗓门,神秘兮兮地说:“一头红毛,跟画里走出来的妖精似的!那身段那模样,那叫一个绝!”
“红毛?”旁边龅牙汉子来了兴致。
“真的假的?孙老四那老光棍降得住?”
“降不住也得降!胡三哥亲自带人调教的呢!”
“红毛”两个字的出现,像一柄重锤,狠狠砸进凌循的心里。
她正摆放碗筷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指尖瞬间失了温度。
虽然早有猜测,但真正确认的这一刻,她的心口还是像被什么揪紧了似的。
那个总是张扬肆意的红发身影,此刻不知道在经历什么。
凌循垂下眼,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翻涌的情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筷子表面。
那精瘦汉子还要再说,耳朵突然被一只粗壮的手拧住了。
“死鬼!又在这儿嚼舌根!眼睛往哪儿瞟呢?”他婆娘恶狠狠地骂着,拧着他耳朵就往人堆里拽。
“再看眼珠子给你抠出来!”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凌循强迫自己收回心神,她摆好碗筷之后,继续跟在王婆子身后。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以顾曦的能力,这个村子根本不会有人能伤害到她。
只是她那双低垂的眸子里,担忧还是加深了几分。
“来了啊…快里边坐…”一旁的王婆子被凌循跟得浑身不自在,她脸上的假笑摇摇欲坠,偏偏还要硬着头皮招呼越来越多的客人。
凌循安静地跟着她,像一道黏人的影子。
直到胡三一行人出现在门口,院里的喧闹才骤然一静。
村民们脸上那点看热闹的轻松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畏惧和讨好的僵硬。
胡三在这村里的地位可见一斑。
几个正嬉笑的汉子赶紧掐灭了烟头站了起来。
婆娘们则纷纷低下头,假装专注于手里的活计,连窃窃私语都停了。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到胡三身后。
落到那个被孙老四用粗黑铁链拴着,踉跄跟来的红发女人身上时。
所有的畏惧都被震惊所取代。
不听话的媳妇被打被锁,在这山坳里不算稀罕事。
但像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如同牵牲口一样,把一个遍体鳞伤,却美得惊心动魄的女人牵到人前来“遛”,还是头一遭。
那视觉的冲击力,野蛮又香艳,看的所有人心头一悸。
凌循站在王婆子身后,原本低垂的眼睫倏然抬起。
【警告!警告!宿主精神波动异常!情绪值突破临界点!即将失控!】系统警报声在她脑海中疯狂炸响。
【检测到极端毁灭倾向!请立刻冷静!立刻冷静!】
一向冷静的系统此刻简直要抓狂了。
顾曦这个疯子,她明明有能力自保,非要玩这种苦肉计,非要往凌循最痛的神经上踩,这特么是什么品种的作死小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