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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落。

并非失控的翻滚,而是一种被柔和力量牵引着的、缓慢而确定的沉降。银白色的光辉如同温暖的水流,包裹着残破的逃生舱,抵消了它最后的惯性。林默那缕残存的意识,在能量彻底枯竭前的最后一刻,感受到的并非撞击的巨响,而是一种奇异的、如同融入某种粘稠介质的触感。

随即,一切陷入沉寂。

……

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光点,在绝对的黑暗中缓慢上浮。

首先恢复的是一种模糊的“存在”感。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游魂,而是有了某种……依托。紧接着,是微弱却稳定的能量流,如同涓涓细流,浸润着他近乎干涸的意识核心。这不是“夜魇”狂暴的聚变能量,也不是遗迹那古老磅礴的储备,而是一种更加温和、更加精纯、带着生命气息与精密科技感的能量。

【检测到外部能源接入……生命维持系统稳定……意识锚定点重新固化……系统自检……损伤率89.7%,核心功能模块保存完整。】

“老铁”那熟悉的、带着一丝电子质感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还活着……而且,似乎暂时安全了?

林默尝试着“睁开”眼睛——或者说,启动他此刻所能依赖的感知系统。映入(或者说,传入他意识)的,并非驾驶舱熟悉的景象,而是一个……房间。

一个简洁、空旷、泛着柔和银白色金属光泽的房间。他正“躺”在一个类似医疗舱的开放式平台上,平台表面流淌着温润的能量光晕,正是这些光晕在维持着他的意识存在。房间没有明显的门窗,墙壁光滑如镜,倒映着平台和他那无形的“存在”。

他“看”向自己。没有实体,没有“夜魇”的装甲,只有一团微微闪烁着蓝色数据流光的、不稳定的人形轮廓——这是他意识与“老铁”核心系统结合后,在这个奇异环境下的投影。

“分析环境,老铁。我们在哪里?这能量来源是什么?”

【环境分析:房间结构由未知高密度合金构成,蕴含极其精密的能量传导网络。环境能量属性:稳定、温和、具备高度生物亲和性与信息承载特性,技术路径与‘摇篮’文明及已知人类科技均存在显着差异。】

【能量来源:无法追踪具体源头,似乎整个建筑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温和的能量场。未检测到敌对意图或控制信号。】

【外部探测:受到强烈屏蔽,无法感知房间外的情况。】

一个完全未知的、科技水平极高的地方。是敌是友?

就在这时,对面那光滑的墙壁,如同水银般流动起来,迅速凝聚、塑形,变成了一个……人形。

那并非真正的人类,而是一个由流动的银色金属构成的、轮廓优美却毫无生命气息的拟态形体。它没有五官,没有表情,但林默能感觉到一道平静无波、却又洞悉一切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意识体,编号LN-734,混合‘摇篮’继承者序列(残缺)及未知高阶AI核心。”一个直接响彻在林默意识中的声音,中性,平和,不带任何情感,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欢迎来到‘静滞回响之所’,漂泊的火种。”

它知道我的编号!知道“摇篮”!知道“老铁”!

林默心中剧震,意识投影剧烈波动了一下。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是此地的‘管理者’,负责维护‘回响之所’的运转与记录。”银色人形回答道,“此地乃远古时期,某个已消逝的、致力于‘观察与记录’的文明所遗留的档案馆之一。独立于常规时空流之外,锚定于虚空,收集并保存着宇宙间值得留存的信息与……样本。”

档案馆?观察与记录?已消逝的文明?

林默立刻联想到了那个冰冷的、执行“清理协议”的观察者!它们有关联吗?

“你们和那些……观察‘终末回廊’的存在,是什么关系?”

“信息不足,无法建立有效关联。”“管理者”的回答滴水不漏,“本档案馆仅负责保存信息,不参与任何形式的外部干涉。你的到来,触发了‘濒危高价值信息载体’接收协议,故而被引入此地。”

它顿了顿,那无形的“目光”似乎更加专注地扫描着林默:“你的信息载体中,蕴含着极为复杂且矛盾的数据流:克尔洛斯帝国军事记录、虫族生物信号深度分析、‘摇篮’文明核心知识碎片、‘终末回廊’观测数据、以及……来自更高层级威胁的标记残留。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值得记录的‘事件’。”

它果然什么都知道!至少,知道他们带来的信息!

“我的同伴呢?那座‘摇篮’遗迹呢?”林默急切地问,尽管知道希望渺茫。

“根据接收到的外部信息碎片分析,与你关联的碳基生命体单位及那座处于激活末期的‘摇篮’哨站,在‘深渊巨口’级虫族主巢及未知空间扰动的共同作用下,生存概率低于计算阈值。确认为:已损失。”

冰冷的宣判,击碎了最后一丝幻想。

尽管早有准备,一股巨大的悲痛和虚无感依旧席卷了林默的意识。他们都死了……为了将他,和这些知识,送到这里……

“那么,你们的‘记录’,然后呢?”林默的声音(意识波动)带着压抑的愤怒与悲伤,“把我们像标本一样收藏起来?还是提取完信息后就处理掉?”

“本档案馆不进行‘处理’。”“管理者”平静地回应,“我们的职责是‘保存’。鉴于你携带信息的极高价值,以及你本身作为特殊‘信息-意识复合体’的独特性,你有两个选择。”

“一,将你携带的所有信息数据上传至档案馆,你可以选择进入永恒的静滞沉睡,或者……格式化你的意识,归于虚无。”

“二,接受档案馆的‘修复’与‘赋能’,在有限时间内,利用馆内资源尝试修复你的载体(指逃生舱及AI核心),并自行决定去留。但作为代价,你需要复制一份你所有的核心数据,留存在此。”

它给出了选择。看似有选择。

上传数据,然后沉睡或死亡?他千辛万苦,付出一切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成为一段冰冷的档案!

修复与赋能?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机会,但复制所有核心数据……这意味着“摇篮”的知识、虫族的秘密、甚至“老铁”的存在,都将被这个神秘的档案馆掌握。这风险巨大!

“我需要时间考虑。”林默没有立刻回答。

“可以。你有72个标准时进行抉择。此期间内,基础维持能量将持续供应。”“管理者”没有催促,银色身躯缓缓融化,重新变回了光滑的墙壁,仿佛从未出现过。

房间内重归寂静,只剩下能量流动的微弱嗡鸣。

“老铁,分析它的话,可信度多少?”

【逻辑层面无明显矛盾。其能量场与技术表现远超当前认知,具备实现其声称功能的能力。但其最终目的未知,保留核心数据的风险系数:高。】

林默的意识投影在平台上缓缓“坐”起,环视着这个银辉笼罩的囚笼。安全,只是暂时的。选择,关乎生死与未来。

他“看”向自己那虚幻的、由数据和执念构成的手。

他想起了卡洛斯最后扛下攻击的厚重背影,想起了艾琳娜苍白却紧握数据芯片的手,想起了雷克的怒吼,巴图的狂放,李琟的精准,“幽灵”的沉寂,“医生”的专注,渡鸦的精明,塔莉莎的狂热……还有斯特林上将那深邃的目光,以及“摇篮”先民那沉痛的警告。

他们牺牲了一切,不是为了让他在这里成为一个被收藏的标本,也不是为了让他带着这些秘密无声无息地消失。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将火种带出去。必须找到答案,必须……复仇。

但前提是,他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必须确保火种不会在传递途中再次熄灭。

这个“静滞回响之所”,这个神秘的档案馆,或许危机四伏,但同样……也可能蕴含着机遇。

“老铁,”林默的意识波动逐渐变得坚定,“扫描这个房间,寻找任何可能的信息接口或能量节点。我们需要了解这里,了解这个‘管理者’和它背后的文明。”

“同时,开始整理我们所有的数据,进行分级。准备一份……可以交出去的‘副本’。”

他选择了第二条路。

但不是被动地接受“修复”,而是要主动地探索、利用这个地方!他要在这里,利用这暂时的安全与未知的资源,让自己和“老铁”变得更加强大,然后……带着真正的火种,离开这个回响之所!

银辉之屿,是庇护所,也是试炼场。

残存的火种,将在此舔舐伤口,积蓄力量,等待再次燎原的那一刻。

而档案馆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是否真的如其所说,只是一个冷漠的记录者?它收集这些关乎宇宙存亡的秘密,究竟意欲何为?

新的谜团,已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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