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那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也拥有了现在的她”说得含糊，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李梦琪的好奇心被高高吊起：“哎？‘现在的她’？谁啊？是我们认识的人吗？”她目光在陆远和张璐之间逡巡，带着探寻的笑意。
张璐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抽回被陆远握住的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她脸颊微热，垂下眼帘，不敢看众人的反应。
陆远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端起酒杯，露出一个略带神秘又恰到好处的微笑：“有些事，说出来就不灵了。重要的是珍惜当下，不是吗？”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一个更泛泛的层面，既没有否认，也没有确认，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
江瑜甄是明白人，看出陆远不愿深谈，便笑着打圆场：“是啊，活在当下最重要。像小雅这样，醉倒在当下也算一种境界了。”她指了指已经趴在桌上、嘴里嘟囔着“继续喝”的江小雅。
众人笑了起来，略显暧昧的气氛被冲淡了些。
李梦琪虽然还有些好奇，但也识趣地没再追问，转而帮忙扶起江小雅：“好了好了，酒蒙子，该送你回家了。”
结账离开静吧，夜风带着凉意。
陆远很自然地将自己的薄外套披在了张璐肩上。
张璐微微一怔，没有拒绝，低声道了句谢。两人并肩走着，与其他三人稍稍拉开距离，彼此的手不知何时又悄悄牵在了一起，无声胜有声。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张璐的声音细若蚊蝇。
陆远侧头看她，街灯在他的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我说的是实话。只是没必要把所有细节都摊开给别人看。”他顿了顿，声音温和，“我们之间的事，我们自己清楚就好。”
张璐心中五味杂陈，有甜蜜，有安心，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忐忑。她握紧了他的手，仿佛这样能抓住这份突如其来又身处微妙境地的温暖。
与此同时，家中。
吕诗雅终究是睡着了，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赵希月却依旧睁着眼，毫无睡意。
身体的躁动在吕诗雅安静下来后渐渐平息，但心里的烦躁却有增无减。陆远那张带着点玩世不恭笑意的脸（当然，现在是她自己的脸）总是在她眼前晃悠。
“那家伙，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正用着我的身体，跟张璐……”她不敢再往下想，一种莫名的焦灼感攫住了她。
这感觉很奇怪，既不像单纯的占有欲，也不像纯粹的嫉妒，更像是一种对自己失控人生的懊恼和茫然。
她轻轻拿开吕诗雅环在她腰上的手臂，蹑手蹑脚地起身，走到窗边。夜色深沉，城市只剩下零星灯火。
“陆远啊陆远，你可别用我的身体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她喃喃自语。
此刻，她竟有些怀念起自己还是自己的日子。
至少那时烦恼的只是消遣和玩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一个男人的身体里，应付着温柔的“妻子”，还要担心“自己”在外面的言行。
她回头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吕诗雅，月光下那张脸恬静美好。一种复杂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至少在这一刻，她是“陆远”，是吕诗雅的丈夫。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赵希月叹了口气，重新躺回床上。这一次，她没有背对吕诗雅，而是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吕诗雅在睡梦中仿佛感受到了这份安抚，往她怀里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赵希月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赵希月是被一种奇异的触感惊醒的。
不是闹钟，而是吕诗雅的手指，正轻柔地、无意识地在她的胸口画着圈。一种混合着舒适与尴尬的战栗感瞬间传遍全身。她猛地睁开眼，对上了吕诗雅含笑的眼眸。
“醒啦？”吕诗雅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甜腻，“睡得还好吗？”
赵希月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吕诗雅的手臂箍着。“还、还好。”她声音干涩，试图挪开一些，创造一点安全距离。
这亲昵的晨间时光对她来说，比昨晚的拉扯更令人心慌意乱。
作为赵希月时，她从未在任何一个男人身边醒来过，更别提以男性的身份，被一个温香软玉的妻子如此拥抱着。
“你昨晚好像睡得不踏实，”吕诗雅凑近了些，气息拂过赵希月的耳畔，“还叹气来着。是不是稿子压力太大了？”
稿子？赵希月这才想起“陆远”还有个交稿的借口。她连忙顺杆爬：“啊……是，有点卡文。”
“别太累着自己，”吕诗雅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要不说说剧情我帮你参谋参谋？”
“不用！”赵希月脱口而出，声音有点大。参谋剧情，那也得有剧情让她参谋啊。
她赶紧放缓语气，“没事，就是一些过度情节，开始写就有思路了。”
赵希月从床上坐起，吕诗雅问：“现在就要起床吗？”
赵希月点头：“嗯，趁早上这会精神好，今天多写点。”
赵希月几乎是逃似的起床，冲进卫生间。
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瓷砖，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镜子里是陆远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此刻却写满了属于赵希月的慌乱和疲惫。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拍打脸颊。“冷静，赵希月，你得冷静点。”
她对着镜子里的“陆远”低语，“你现在是他，你得活得像他。至少……不能露馅。”
可是，怎样才叫“像他”？像他一样坦然接受妻子的亲密？像他一样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工作和家庭之间？像他一样……心里可能还装着别人？
一想到张璐，赵希月的心又揪了一下。
昨晚吃完饭，陆远和张璐几人去了酒吧。
陆远用着她的身体，和张璐之间那种无形的默契和亲昵，像根细刺扎在她心里。
她不是吃醋，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种对自身处境失控的愤怒和无力感。
她的人生，她的身体，现在正被另一个灵魂支配着，而那个灵魂似乎正用她的身份，开展一段她完全陌生的关系。
这种混乱的思绪让她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