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三点的病房，清冷的长廊亮着几盏幽暗的灯。
吕诗雅躺在回廊处的椅子上，蜷缩着身子，一手操作着手机。
熬到凌晨三点这个份上，最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再睡就只能等天亮了。
吕奶奶躺在床上睡得酣然。
李湘去了临近的旅社，一晚上八十块，屋里只有窄窄的木板床，和一个掉了漆皮的床头柜。
饶是环境恶劣，但是因为临近医院，价格讲不下去。
李湘接连跑了几家旅社，都是这个价格，那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她已经两三天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双眼中血丝密布。
若不是吕诗雅劝着她说“要是再不休息，病倒了还要花钱”，李湘还要在医院坚持。
没办法，凡事只要提起花钱，李湘还是能拎得清轻重。
吕诗雅眼睛盯着和陆远的对话框，两人的对话，停留在十八小时之前。
吕诗雅只收到了陆远的一句早安，便没了音信。
原来吕诗雅对这些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但是这一个月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婚期的变化，吕诗雅总是疑神疑鬼的。
总觉得自己相识相知多年的老公，好似变了一个人，变了一种风格和态度。
原来陆远恨不得无时无刻都在与她分享。
吕诗雅甚至有些厌烦，但是哪怕不回复，陆远也没有热情减退的时候。
原来寻常不以为意、甚至有些反感的事情，现在不再复现了，吕诗雅竟有些怅然。
许是自己太敏感了，毕竟陆远要忙着赚钱，忙着写稿嘛。
腾不出空闲和时间来陪我也是应该的。
吕诗雅很清楚，男人在事业和家庭两者之间，无法平衡。
贴近家庭，就要背离事业；为了事业，免不了就要疏远家庭。
若说是陆远挣到钱，在外面花天酒地，吕诗雅是一万个不相信。
因为，陆远是独属于她的……忠犬。
吕诗雅站起身在窗前踱步，窗外星稀月明，好似一盏明灯。
月光斜射进来，亦如寒霜。
吕诗雅实在耐不住，便给陆远发去信息。
“月亮好亮，我也好想你。”
这句话，是陆远常常挂在嘴边的，那时两人在大学的操场上散步，晚风徐徐，抬头便可见月明。
陆远便会故意说：“诗雅，月亮好亮，我也好爱你。”
有时遇到黑压压没有月亮的天，陆远便说：“月亮不亮，我也好爱你。”
温润的情思亦如涓涓溪流，在岁月长河中流淌。
两人携手从十八岁初入大学的懵懂和憧憬，一同走到二十五岁安家置业既要完婚的现在。
矛盾和分歧固然存在，但浑然难分的是，两人坚韧的情愫。
月亮好亮，像句戏言，也更像是一个前奏。
若是什么铺垫都没有，直接说出我爱你，这对于矜持含蓄的陆远来说是种考验。
对于听者吕诗雅来说，也是毫无来由的悸动。
月亮亮不亮，爱你这件事都不会变。
因为这事儿，无关风月，只关乎我和你。
——
“所以，你会考虑离开吕诗雅和我在一起吗？”
陆远沉默了三息，张璐便又开始追问。
陆远说：“如果你问的是，你会和我在一起吗，我一定会毫不犹豫说会，但是离开吕诗雅，这对她来说是种伤害。”
“为什么？就因为她在这段感情里没有犯错，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吗？”
张璐盯着陆远，陆远心虚，眼神闪躲：“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张璐直接打断：“你不要再说了，对她是种伤害，那你有考虑过我吗？”
“你对我口口声声说喜欢，真让你拥有的时候你又不敢。”
“陆远，你永远都是这样，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就像是我在操场上亲你那次，如果不是我主动，你会做吗？”
“你不会，你只是在乎你那该死的体面，和遮羞布一样的矜持。”
张璐的字字句句陆远戳进陆远心里，陆远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璐抽了抽鼻子，然后擦了脸颊上的泪珠。
“你知道你为什么这多年一直忘不掉我吗？”
“因为这段感情里，你从来就没有付出，明明你只要张开双臂就能拥有，可偏偏你不。”
“吕诗雅是你对象不假，那我算你的什么，一个慰问品？打发时间的消遣？”
不能再让张璐宣泄这种情绪了。
陆远直接翻身，钳住她的手腕。
张璐反抗：“你要干嘛？！”
“璐璐，你冷静点，等我说！”
陆远和张璐两人肌肤相亲，陆远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张璐身上。
“你能感受到吗？我的心和你的心贴在一起。”
张璐有些羞臊，眼睛瞥了一下领口。
“我没你那么平，我感受不到。”
陆远也低头看了一眼，确实相差甚远。
“这不怪我，是赵希月的原因。”
陆远贴近张璐的脖颈：“看着我，还是希望我这样？”
“你起来，痒痒的。”
陆远微微抬身，但是眼睛还紧紧盯着张璐。
张璐眼神不再闪躲，对上了陆远的眸子。
“你说吧。”
陆远说：“吕诗雅也好，你也罢，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你说我体面我承认，矜持是我的遮羞布。”
“但是爱不是三句两句就能谈得清的，所以我在做决定的时候很慎重，这种慎重可能在你看来是踟躇，是犹豫不决，但其实，我是在更认真的，擘画咱们的未来。”
“那吕诗雅呢，吕诗雅的出现是怎么回事？”
陆远长吁一声：“近水楼台的结果吧。”
“怎么，听你话里的意思，还有点后悔？”
“不后悔。”
张璐面色一滞，陆远接着说：“我之前看过一句，生并非死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人生就是一场单行道，你是我难以释怀的爱侣，但是之前因为年龄尚小不懂事，错过之后我不止一次后悔，现在能够得以和你同床共枕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
“用一句牙碜的话说：我现在是圆梦了。”
张璐忍不住笑着：“说得比唱的都好听，我和吕诗雅你觉得谁漂亮？”
“你们是两朵不同的花，她开在细雨靡靡的春天，你开在艳阳高照的盛夏，各有各的芬芳，各有各的娇艳。”
张璐眯着眼，眼中有丝丝缕缕的深情在涌动。
“那你是更喜欢春天，还是更喜欢盛夏。”
陆远说：“如果是在萧瑟的秋天，我会更喜欢生机勃勃的春天；如果是在寒风刺骨的冬天，我会更喜欢炎热的夏天。”
“所以你现在是，身在盛夏，还在怀念已经度过的春天。”
“嗯……可以这么理解。”
张璐没有愠怒，反倒嗤笑着：“这么大大方方就承认了，不要再粉饰一下吗？”
“粉饰不是目的，是为了让我的心绪，能更好地让你理解，这不是简单的一句喜欢或是不喜欢能够说得清得。”
“就拿咱们仨个人刚才做的事儿来说，没有任何铺垫的再来一遍，你能欣然接受吗？”
张璐迟疑了一下，刚要准备开口，陆远便说：“这个答案不是简单的能与不能，而是自己想与不想，条件是否充分，时间是否允许。”
“想与不想可以自己决定。但是外在的客观条件，例如家里有没有人，需不需要早点回家，明天要不要上班这些事，都是影响能与不能的条件。”
张璐看着陆远的眼睛：“如果时间条件都允许，可以我们三人再一起吗？”
陆远有些无语：“你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的谈论这件事的？”
张璐笑笑：“这有什么，咱们三个人现在不是一条战线嘛……至少，你们两人交换身体的事情，不希望的被别人知道吧。”
陆远皱着眉头：“这话都是跟谁学得，这句词出场的频率也太高了吧。”
张璐推开陆远：“怎么高了，这句话真的很好用啊。”
“你们不想被我威胁，就只能把都市日常的剧情，改成悬疑侦探类，故事线就是寻找我离奇的死因。”
“呸呸呸，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陆远解释道：“我之所以今晚上来，就是为了和你说清楚，多个人，能多个人帮我们分担。”
张璐说：“多个人帮你分担，共同守护你和吕诗雅的幸福是吧？”
“不对，现在是赵希月和吕诗雅的幸福，而你，就是个龟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