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拓也趴在泥水里，胸口剧烈起伏。
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断裂的肋骨，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可再剧烈的疼痛，也压不住心底那股如潮水般涌来的、名为“死亡”的恐惧。
他看到了。
白取心就站在他面前，那双眼睛里没有嘲讽，没有戏谑。
那是一种纯粹的、看待死物的眼神，就像屠夫看待砧板上的肉。
他会死。
这个念头瞬间填满了他的脑海。
“不……不要杀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武士的尊严，宫本拓也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
他挣扎着，用还能动弹的手臂在怀里疯狂摸索。
“我……我有虚空精华！都给你！”
他终于摸出了一个坚硬的小盒子，颤抖着打开。
三颗鸽子蛋大小、散发着幽蓝色光晕的晶体，静静地躺在里面。
“三颗！这三颗都给你！”
他将盒子奋力向前推去，晶体在昏黄的天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芒。
“只要你放了我，我发誓，我再也……”
白取心歪了歪头，看了一眼那三颗璀璨的虚空精华。
又看了看宫本拓也那张涕泪横流、沾满泥污的脸。
他好像在认真思考。
宫本拓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然而，白取心只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早这么懂事，不就好了？”
宫本拓也闻言一愣，随即脸上涌起狂喜。
可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白取心的脚，毫无征兆地抬起，然后重重落下。
“咔嚓。”
那声音很清脆，像是踩碎了一颗熟透的西瓜。
宫本拓也的脑袋，以一个怪异的姿态深陷入泥泞之中。
他伸出的手还保持着奉上宝物的姿势，身体却已经没了声息。
白取心收回脚，在宫本拓也的衣服上蹭了蹭鞋底的污秽。
他甚至懒得多看一眼，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碍事的虫子。
他转过身，有些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
朝着陆禾的方向走去，嘴里还小声嘀咕着。
“真不经打，热身都不够。”
越野车旁，死寂一片。
驾驶座上的阿俊，脸色比天上的昏黄光幕还要苍白。
他死死地盯着窗外那具无头尸体，胃里翻江倒海。
他不是没见过死人，在这归墟之眼，死亡是家常便饭。
可他从未见过如此高效、如此纯粹的杀戮。
从陆禾下车，到战斗结束，前后不过几分钟。
九个在周边区域凶名赫赫的天照会觉醒者，就这样被宰了。
宰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
尤其是那个叫白取心的少年。
朝气蓬勃的年纪，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杀气？
阿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陆禾。
这个从头到尾都神情淡漠的少年，才是真正的根源。
他的一句话，决定了这九个人的生死。
洛冰也下了车，看着满地的狼藉，闻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秀眉微蹙。
她见过比这更惨烈的场面，但从未见过如此……理所当然的杀戮。
王家设套，天照会截杀，这本是一场针对他们的阴谋。
可在陆禾的处理下，却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行刑。
没有愤怒，没有犹豫，只有审判。
她又看向陆禾，那个少年正缓步走向宫本拓也的尸体。
陆禾走到尸体旁，弯下腰，从泥水中捡起了那个装着虚空精华的盒子。
他用指尖捏起一颗，对着昏黄的天光看了看。
那幽蓝的光，映在他平静无波的瞳孔里。
“成色不错。”
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随手抛给了白取心。
白取心手忙脚乱地接住，嘿嘿一笑。
宝贝似的揣进了怀里：“队长大气！”
陆禾没理他，目光扫过那两辆拦路的大卡车。
“阿俊。”
“啊？在！在！”
阿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从车里探出头。
“把那两辆车开走，清出路来。”
“啊？哦……好，好的！”
阿俊连滚带爬地跑下车，手脚都有些发软。
陆禾这才转过身，看向洛冰。
“上车吧，还得赶路。”
洛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
她想问，这样会不会引来天照会更疯狂的报复？
想问，这真的是唯一的解决方式吗？
可当她对上陆禾那双深邃的眼睛时，所有问题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从那双眼睛里读懂了答案。
会。
但那又如何？
很快，阿俊手忙脚乱地将两辆卡车开到了路边。
越野车重新发动，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这片血腥的死寂。
车轮碾过混着血水的泥泞，没有丝毫停顿，朝着丛林深处驶去。
阿俊双手紧握着方向盘。
他不敢看后视镜，生怕看到那个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少年。
只能死死盯着前方越来越密集的丛林。
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车内的倒影。
然后心头一颤，赶紧收回来。
白取心倒是一脸欢喜。
他将陆禾抛给他的那颗虚空精华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那幽蓝的光芒映在他黑瘦的脸上，让他咧着嘴傻笑。
洛冰和苏晓雨都没说话。
洛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巨树，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不是白取心残忍的杀戮，而是陆禾踩碎那面太阳旗的背影。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仿佛那不是一个挑衅，而是一个事实错误，他只是随手将它纠正过来。
这种视一切为理所当然的霸道，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
她天魂中的那股意志，似乎也因此而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共鸣。
而苏晓雨，依旧轻轻擦拭着自己的镜片，可镜片明明很干净。
车又行驶了大概两个多小时。
前方的景象开始出现变化。
杂乱无章的丛林边缘，出现了一些人为修葺的痕迹。
一些具有威胁性的藤蔓被砍断，道路两旁的地面也变得更加平整坚实。
甚至能看到一些用特殊合金打造的路桩，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苏”字。
这里，已经进入了苏家的势力范围。
车内的气氛，也随之微妙地变了。
陆禾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景致，叫了一句。
“小雨。”
苏晓雨擦拭镜片的动作停了下来，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陆禾不清楚苏晓雨和苏家具体是什么关系。
但不管什么关系，核心点只有一个。
“你觉得苏家好……”
“还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