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处理完德诺遗民的事情后，再一次来到巨峡市地下基地，这里的绝对屏蔽场像一块被世界遗忘的琥珀，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合拢时发出闷响，将外界所有信号与声响都隔绝在外。林阳摘下头盔，随手放在旁边的金属台面上，蓝色动力甲的关节处渗出细密的冷凝水——刚结束与德诺遗民的对峙，甲胄的温控系统还没完全平复。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侧一道浅疤。那是当年他自己接受原铸改造时留下的，手术台上的剧痛和术后三天的高烧至今记得清晰，更别提那些没能撑过来的兄弟。战团的新兵名册上，每划掉一个名字，后面都跟着首席药剂师海利克斯亲笔写的“改造失败”，字迹从最初的潦草到后来的沉重，像一块石头压在每个老兵心头。
“系统。”林阳在脑海里唤了一声，屏蔽场的寂静让这两个字在意识里格外清晰。
虚拟光屏应声在眼前展开，数据流无声滚动。【宿主，检测到您当前生理指标稳定，精神波动正常。】系统的电子音一如既往地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阳抬手按在光屏边缘，指腹传来冰凉的触感：“有没有办法，能把原铸改造的死亡率降下来？”他的声音比在议会厅时低了些，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现在的成功率只有四成，海利克斯说，问题主要出在器官排斥和基因链崩解上。”
光屏上的数据流骤然加速，无数复杂的公式和星图一闪而过。【正在检索解决方案……检索到黄金时代技术存档：‘万灵药’。】系统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解析相关数据，【该药剂由黄金时代生物科技巅峰时期研发，内含自适应基因片段与纳米修复单元，可显着提升生物组织兼容性，抑制排异反应。】
林阳的呼吸微微一滞：“万灵药？”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皱着眉回想，忽然想起刚激活系统那会儿，新手礼包里确实有这么个东西，当时只当是普通的强效药剂，随手就丢进了系统仓库，“它能把死亡率降到多少？”
【根据模拟推演，结合原铸改造流程，使用万灵药后，死亡率可从60%降至1%以下。】
“1%以下……”林阳重复了一遍，指尖在金属台面上轻轻敲了敲。这个数字太有诱惑力了，意味着一百个新兵里，至少有九十九个能穿上动力甲，而不是变成冰冷的统计数字。他猛地直起身，点开系统商城，果然在角落的位置看到了“万灵药”的图标，旁边还标着“可兑换”的字样，“兑换五十支，需要多少功勋？”
【每支万灵药需消耗500功勋，五十支共计功勋。是否确认兑换？】
“确认。”林阳没有丝毫犹豫。功勋这东西，战死的兄弟用不上，还不如换成能让更多人活下来的药剂。
光屏上的数字飞速减少，五十支封装在水晶管里的药剂凭空出现在金属台上，淡金色的液体在管内缓缓流动，像凝固的阳光。林阳拿起一支，对着光看了看，管壁上还残留着黄金时代的精密纹路，摸起来带着微不可察的温热感。
他将药剂小心地装进战术背包，转身走向屏蔽场出口。厚重的合金门缓缓打开，外面走廊里的脚步声和通讯器的杂音涌了进来，带着属于基地的、混杂着机油与消毒水的气息。
“政委。”两个站岗的极限战士抬手行礼，动力甲的关节发出轻微的液压声。
林阳点头回礼，目光扫过他们胸前的战徽：“海利克斯在医疗区？”
“是的，首席药剂师正在盯第三批新兵的术后观察。”左边的战士答道。
医疗区的白光总带着点不近人情的冷意。林阳掀开隔离帘时，正看到海利克斯蹲在观察舱前，手里捏着一支记录笔，眉头拧成了疙瘩。观察舱里躺着个十七岁的新兵，脸色惨白如纸，身上插着七八根监测管线，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情况怎么样？”林阳放轻脚步走过去，背包放在旁边的器械台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海利克斯抬头，眼下的黑眼圈比上次见面时更重了，白色的药剂师制服袖口沾着点点血渍：“第十七道改造出了问题，肾脏排斥反应比预期早了三个小时。”他指了指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曲线，“各项指标都在降，撑不过今晚了。”
观察舱里的新兵忽然哼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像是在做什么痛苦的梦。海利克斯的笔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这孩子是塔兰星系来的，家里三代都是矿工，报名时说想穿上动力甲，让家里人不再被星盗欺负。”
林阳沉默了片刻，拉开背包拉链，将那五十支万灵药取了出来，在器械台上摆成一排。淡金色的药剂在白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瞬间吸引了海利克斯的注意。
“这是……”海利克斯站起身，凑近了些，手指悬在水晶管上方，不敢碰，“黄金时代的生物药剂？我在战团档案馆的残卷里见过类似的记载，说是能……”
“能把死亡率降到1%以下。”林阳打断他，拿起一支药剂，拔掉顶端的密封塞，一股清冽的草木气息弥漫开来，“这是新的方案，叫万灵药。你挑些已经完成十九道改造的新兵，试试效果。”
海利克斯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支，对着光仔细看，又用指尖敲了敲管壁，听着那细微的脆响：“十九道改造……正好是最容易出现基因链崩溃的阶段。上周还有三个新兵卡在这一步，器官衰竭得太快，连急救药剂都没用。”他忽然转头看向林阳，眼神里带着点不敢信的激动，“政委，这东西要是真管用……”
“是不是真管用，得试过才知道。”林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声张，先挑十个新兵做测试。记录要详细，从注射后的心率、基因稳定性，到每个小时的排异反应数据，都给我记下来。”
“明白！”海利克斯已经迫不及待地转身，对着通讯器喊道，“把三号病房那几个刚过十九道改造的新兵资料调过来！还有，准备无菌注射室，最高级别的防护！”
接下来的三天，林阳几乎泡在了医疗区。他没穿动力甲，只穿了件黑色的作战服，每天守在观察室的监控屏前，看着海利克斯给第一个测试新兵注射万灵药。
那是个来自农业星球的瘦高个年轻人，叫凯尔，十九道改造后一直发着高烧，皮肤下的血管隐隐泛着不正常的紫色——这是基因链开始崩解的征兆。当淡金色的药剂被缓缓推入静脉时，凯尔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海利克斯立刻按住他，紧张地盯着监测屏。
“心率开始下降了……从180降到150……”
“基因稳定性曲线在回升！那些崩解的片段在自我修复！”
“皮肤温度降下来了，紫色在消退！”
医疗团队的低呼声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林阳看着屏幕上逐渐趋于平稳的各项指标，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他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年轻人，同样卡在十九道改造，最后在剧痛中停止了呼吸，死的时候眼睛还睁着，像是在看天花板外的星空。
第二天早上，凯尔醒了。他能自己喝水，甚至能笑着跟护士说“感觉身体里像有股暖流”。海利克斯掀开他的衣服，那些因为排异反应出现的溃烂已经结痂，新的皮肤正在底下慢慢长出来。
“太不可思议了。”海利克斯拿着检查报告，声音都在发颤，“组织兼容性达到98%，这是我见过最好的数据，比当年政委您的数据还好。”
林阳看着凯尔在护士的搀扶下慢慢走路，阳光透过观察窗落在年轻人的脸上，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忽然转身，对海利克斯说：“再加十个测试名额。”
接下来的测试越来越顺利。十个，二十个，三十个……注射了万灵药的新兵，没有一个出现严重的排异反应，最严重的不过是轻微的头晕和恶心，休息几个小时就好了。海利克斯每天都像打了鸡血，熬得满眼红血丝，却总能在看到新的数据时瞬间精神起来。
第五天傍晚，最后一个测试新兵也顺利度过了观察期。海利克斯拿着汇总报告冲进林阳的临时办公室，把一叠纸拍在桌上：“政委！你看！十个测试者，全部稳定度过危险期！基因链完整率100%，器官排斥反应为零！死亡率……真的是零！”
林阳拿起报告，一页页翻看着。上面有手写的批注，有海利克斯用红笔圈出来的关键数据，甚至还有几处因为激动而划出的墨团。最后一页的角落里，海利克斯写了一行小字：“或许，我们终于能让更多孩子活下来了。”
“剩下的四十支，全部分配下去。”林阳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种久违的轻松，“通知所有达到十九道改造标准的新兵，准备接受注射。”
海利克斯用力点头，转身要走，又被林阳叫住。
“海利克斯。”林阳看着他，“等这批新兵正式入列，记得在战团名册上，把那些没能撑过来的名字抄一遍，贴在新兵宿舍的墙上。”
海利克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眼眶微微发红：“是，政委。” “去吧，我在医药室门口等你消息，海利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