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清辞在床上翻了个身。
又翻了个身。
身下的锦被丝滑如水，床垫软得能把人陷进去，比他在将军府睡的硬板床舒服百倍。
可他就觉得硌得慌。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前世看过的宫斗剧，什么下毒、暗杀、扎小人……
【这鬼地方，连空气都透着一股子阴谋的味道。】
【还有那个叫小德子的太监，说是在外间守着，怎么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墙上凿了个洞，直勾勾地盯着我后背。】
他越想越毛骨悚然，索性一骨碌爬起来。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踮着脚，一步步挪到窗边，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掀开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月光清冷，给院子里的亭台楼阁镀上一层惨白的光。
几个禁军甲胄分明，手持长戟，如雕塑般在院中巡逻，脚步声整齐划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尖上。
【好家伙，这阵仗比天牢还严。】
【晏北玄是怕我长翅膀飞了？】戚清辞正在胡思乱想着。
一道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忽然从殿门外传来，若有若无。
戚清辞心里咯噔一下，闪电般缩回榻上，扯过被子盖好，双眼一闭，呼吸都放缓了。
装睡，是每一个打工人的必备技能。
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声很轻，但戚清辞还是听出来了。
是晏北玄。
【这狗皇帝！三更半夜不搂着他的后宫佳丽睡觉，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他想干嘛？】
【该不会……是想趁我睡着，对我行不轨之事吧？！】
晏北玄走到榻边，垂眸静静地看着床上“熟睡”的人。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那张精致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更加脆弱无害。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呼吸平稳而轻浅。
【睡得倒是安稳。】晏北玄心想。
但下一秒，他就听到了戚清辞的心声。
戚清辞眼皮下的眼珠子疯狂转动。
【他站在那里干什么？不会是在看我睡觉吧？】
【变态！绝对是变态！】
【我现在要不要睁开眼睛，吓他一跳？还是继续装睡？】
【算了，还是装睡吧，大晚上的大眼瞪小眼，怪尴尬的。】
【别看了别看了，再看我就要忍不住睁眼骂人了！】
【变态！偷窥狂！】
晏北玄听着这一连串的心声，嘴角不由得上扬。
这小骗子，装睡都装得这么有活力。
他伸出手，轻轻拨开戚清辞额前的一缕头发。
戚清辞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wc！他摸我！他真的在摸我！】
【我现在“惊醒”还来得及吗？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在线等，挺急的！】
晏北玄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指下肌肤的僵硬，觉得更有趣了。
他的手指顺着戚清辞的脸颊轮廓缓缓下滑，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最终，指腹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唇瓣。
【卧槽！卧槽！他想干什么？！】
【亲我？他不会是想亲我吧？我警告你别乱来啊！我是会咬人的！我真会咬！】
戚清辞的内心警铃大作，脑子里已经上演了十八套反击方案，从咬舌头到戳眼睛，应有尽有。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为了小命，忍了！】
【但是！你要是敢伸舌头，我绝对会让你知道什么叫血溅当场！】
晏北玄听到这凶狠又悲壮的威胁，差点笑出声来。
龙阳之好？
他还不至于。
单纯是觉得这小骗子装睡的样子，实在比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的奏折有趣多了。
他收回手，而后转身，在戚清辞的床边寻了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咦？他不亲了？】
【坐下了？他不走了？】
【他不会是想在这儿守夜吧？我的天，有个人形监控在这儿，我还怎么睡？】
戚清辞感觉自己的cpU快要烧了，身体却维持着“熟睡”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黑暗中，只听得见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然后是纸张翻动的“哗啦”声。
戚清辞悄悄掀开一条眼缝。
只见晏北玄竟从袖中取出了一本奏折，借着窗外那点可怜的月光，看了起来。
【我靠，卷王啊！加班加到我病房里来了？】
【他到底要坐到什么时候？我屁股都躺麻了！】
【还有，看奏折就看奏折，翻页能不能轻点？吵到我睡觉了不知道吗？！有没有公德心！】
就在戚清辞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系统忽然发出提示音。
【叮！检测到A级目标（皇帝）对宿主产生强烈关注，触发特殊任务！】
【任务名称：深夜表演时间】
【任务内容：通过内心吐槽让皇帝产生情绪波动10次】
【任务奖励：吐槽值+5000，道具安神香x1】
【任务时限：2小时】
戚清辞看到这个任务，眼前一亮。
【哦豁？来活儿了！】
【正好闲着也是闲着，刷他一波吐槽值！那个安神香听起来也不错，正适合我这种被变态骚扰到失眠的可怜人。】
反正他一开吐槽模式，晏北玄就能听见，就能知道他根本没睡。
戚清辞猛地坐起身，怀里还抱着那个软乎乎的枕头，一脸“刚睡醒”的迷茫，对上了晏北玄那双含着浅浅笑意的黑眸。
好家伙，果然早就知道他在装睡。
戚清辞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面上却揉着眼睛，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鼻音，率先发难：“天亮了吗？陛下是特地来同臣说早安的？”
晏北玄放下奏折，对他的阴阳怪气不以为意，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朕处理政事，恰好觉得你这里最是安静。”
【安静？你管一个随时可能被变态骚扰的地方叫安静？】
戚清辞懒得跟他掰扯，决定速战速决，完成任务好睡觉。
抱着枕头，面上低头开始研究起枕头上的花纹，心里开始疯狂的输出。
【晏北玄这狗皇帝，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看奏折，不会是肾虚失眠吧？】
【也是，毕竟后宫佳丽三千，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这么折腾。我建议他让太医开点补肾的方子，固本培元才是王道。】
晏北玄翻动奏折的手指微微一顿，眼角抽搐了一下。
又来了，这小骗子怎么就跟他的肾过不去了？
【还有他这个坐姿，含胸驼背的，哪有一点九五之尊的仪态？一看就是从小被太后管得太严，养成了畏畏缩缩的习惯。】
【啧，堂堂一国之君，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传出去岂不让万民耻笑！】
晏北玄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戚清辞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果然能听见。
【这暖阁的装修品味也太差了，金碧辉煌，恨不得把国库里的金子全糊墙上，俗气！暴发户气质扑面而来。】
【还有这些摆件，不是龙凤呈祥就是富贵牡丹，毫无新意，审美堪忧。】
晏北玄的目光扫过四周的陈设，第一次觉得这沿袭了几代帝王的布置，确实……有点晃眼。
【他身上这衣服也该换换了，大半夜还穿着明黄色的常服，也不嫌扎眼。黄配金，土上加土。】
【给他配衣服的内官绝对是个色盲，建议拉出去斩了。】
晏北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龙袍，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最不能忍的，是这家伙的情商，低到令人发指！】
【三更半夜闯进一个“病人”的房间，还一屁股坐下不走了，这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事？这是变态！是偷窥狂！】
【但凡有点眼力见，都该知道会打扰到别人休息吧！】
【我现在就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晏北玄听到这里，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确实……有些不妥。
可这小骗子心里那些鲜活又恶毒的想法，实在比满朝文武的歌功颂德有趣太多，让他有些舍不得走。
就在他思索间，系统的提示音在戚清辞脑中响起。
【叮！任务“深夜表演时间”完成！】
【获得吐槽值+5000，道具“安神香”x1】
【当前吐槽值：】
戚清辞满意了。
【不错，这一晚上没白熬。】
【明天继续，争取早日攒够一百万，赎身回家！】
他抬起头，对上晏北玄深思的目光，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陛下，夜深了，臣要就寝了。您若要批阅奏折，还请移步他处，以免龙体劳乏。”
话说得客气，赶人的意思却很明显。
晏北玄看着他，没动。
戚清辞也懒得再演，直接把枕头一放，被子一拉，躺下，闭眼，动作一气呵成。
爱走不走，我睡我的。
晏北玄看着他这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反而笑了。
没事，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朕会把你的小秘密一个个揪出来。
他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那个呼吸均匀，仿佛真的已经秒睡的人，这才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殿门合上的瞬间，戚清辞猛地睁开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终于滚了！】
他从系统空间里摸出那个刚到手的“安神香”，放在了枕边。
一股极淡的、清冷的草木香气钻入鼻尖，仿佛一只温柔的手，瞬间抚平了他紧绷了一夜的神经。
戚清辞把它塞进枕下，几乎是头刚沾到枕头，就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