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落地窗的薄纱漫进来,林汐为戚海敏端来一杯咖啡,自己也没忍住,坐在他身边轻啜了一口。
“你不能喝,再睡一会儿吧。”戚海敏抢过她手中的杯子,语气里带着温柔的责备。
林汐没反驳,只是凑近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随后麻利地钻回被窝,像只慵懒的猫。
七点整,戚海敏轻轻摇醒她:“该起床了,宝贝儿。”
林汐睁开困倦的眸子,嗓音微哑:“你是一点都没睡吗?”
“没……”他漫不经心地应着,目光却在她脸上流连,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林汐掀开被子,赤足踩在羊绒地毯上,从拉杆箱里取出那件水粉色旗袍。真丝如水般在她指间流淌,衬得未施粉黛的脸颊也泛起薄红。她的脚背绷出伶仃的弧线,像古筝上最细的那根弦,脆弱又动人。
改良旗袍在晨光里泛着微妙的光泽——肩线处是初绽樱花的淡粉,腰间却沉淀成沾露的芍药色。她抬手绾发时,宽袖滑落,露出小臂内侧的雪白肌肤,与垂坠的白色内衬融成一片,竟让人分不清是衣袂还是她本身在发光。领口那枚蜻蜓盘扣随着呼吸起伏,翅膀上的翠蓝绣线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振翅飞走。
更衣镜映出她侧身系腰带的剪影,真丝面料仿佛有了生命,顺着腰窝的曲线滑下,又在髋骨处绽开浅浅的波浪。内衬下摆裁成不对称的弧形,左边刚触到膝盖,右边却流泻至脚踝,走动时宛如宣纸上晕开的半阙词。晨风撩起未关严的阳台纱帘,垂坠的衣袂便与窗帘上的缠枝纹共舞,恍若一场无声的缠绵。
她弯腰整理珍珠扣绊时,后颈的碎发扫过立领的苏绣玉兰,发梢沾染了拉杆箱里沉水香的余韵。最后,她将白玉银杏胸针别在襟前,镜中的人影便像是从民国月份牌里款款走出,连书桌上的玻璃水杯都映出她袅娜的倒影。
戚海敏抬头,被这一幕摄住了心神,不禁低叹:“巧笑嫣然,回首盼兮。”
林汐嫣然一笑,伸手拉他:“走吧,再不吃早餐,你谈客户该迟到了。”
他任由她牵着下楼,可心思却早已不在早餐上。
——直到把她送到会场,独自坐回车里,戚海敏的指尖仍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轻敲,节奏凌乱,如同他此刻的心跳。
下午的商务会见结束得出乎意料的早。戚海敏匆匆告别客户,连对方安排的晚宴都婉拒了。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钻进驾驶座,将车驶入S市黄昏的街道。车窗半开,四月的风裹挟着柳絮钻进来,痒痒地拂过他的眉骨,却怎么也拂不去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林汐穿着水粉色旗袍的样子,衣袂垂落如月光倾泻,仿佛连呼吸都会惊扰那份柔婉。
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任由导航机械地重复“请在前方路口掉头”,直到一片粼粼波光撞进视野——是沈江。两岸垂柳新绿如烟,江水被晚霞染成琥珀色,游船拖着长长的涟漪,像谁用笔蘸了金粉,在水面随意勾了一笔。
记忆突然鲜活起来。
半年前那场应酬,他喝得微醺,总经理拉着他登上那艘古色古香的画舫餐厅。雕花木窗半开,江风裹着酒香拂过耳畔,远处灯火如星子坠入水中……当时他只觉得风雅,此刻却懊悔——若是林汐在,那该多好。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野火燎原。戚海敏猛地打转方向盘,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轻微的嘶鸣。他瞥了一眼腕表——还来得及。
去见她的路上,连红灯都显得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