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开启的刹那,白桃的银针在指间震得几乎要脱手。
霉湿的土腥气裹着龙涎香涌出来,混着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像根细针直扎她鼻腔——这是氰化物挥发的味道,和三天前炸毁的古籍仓库里一模一样。
她反手将小梅往身后一带,另一只手的银针已经抵住自己腕间内关穴,那是中医用来暂时抑制毒性扩散的应急手法。
姐姐?小梅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清亮,手指却紧紧勾住白桃的衣袖,门...门里有光。
白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门内是座足有半个足球场大的地下祭坛,穹顶嵌着夜明珠,将整个空间照得昏黄如旧梦。
正中央的八卦阵盘泛着幽蓝微光,八枚玉符各占方位,偏偏东北方的空着,像颗被剜去的眼珠。
是祖父的手笔。白桃喉咙发紧。
她记得小时候在祖宅密室见过类似的阵图,当时祖父摸着她的手在绢帛上描过艮卦,说山为止,为藏,是最后一道锁。
此刻她从衣襟里摸出个裹着红布的小盒,玉符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渗进掌心——这是三天前在城南破庙的房梁暗格里找到的,裹玉符的红布上还留着祖父的血指印。
艮位。她蹲下身,将玉符对准阵盘上的凹槽。
指尖刚碰到玉符,阵盘突然发出蜂鸣,像是古钟被敲了个半响。
小梅凑过来,发梢扫过她耳尖:姐姐,玉符在发烫!
话音未落,玉符地嵌进阵盘。
幽蓝光芒瞬间转为炽白,祭坛地面开始震动,石屑扑簌簌从穹顶落下来。
白桃被震得踉跄,伸手扶住阵盘边缘,掌心触到的纹路突然活了——是祖父的字迹,用朱砂写在石砖里的二字。
逆命大阵。她低声念出这四个字,喉间泛起酸涩。
祖父临终前咳着血说桃儿,若有一日龙脉将倾,你便用八卦归位逆了那命数,原来指的是这个。
你们以为能阻止我?
阴恻恻的声音像蛇信子扫过耳后。
白桃猛地抬头,只见祭坛角落的阴影里转出个穿黑袍的身影,脸上蒙着青铜鬼面,手中铜杖刻满水纹——是坎卦的卦象。
龙脉早被我用坎水引截断。首领的声音经过鬼面过滤,带着金属的嗡鸣,你们现在激活的,不过是具空壳。他挥动铜杖,阵盘上的坎位玉符突然倒转,原本稳定的白光开始扭曲,祭坛竟缓缓向西北方倾斜。
白桃的银针再次震颤。
她盯着铜杖末端闪着幽光的磁石——那是控制阵盘的机关。坎为水,水主陷。她迅速在脑海里过着《说卦传》,他用磁石引动阵盘里的水银,破坏平衡。
小梅!她转身抓住女孩的手腕,将火眼银针塞进她掌心,等我喊,你就把这根针捅进他铜杖的磁石眼。
小梅的手凉得像冰,却把银针攥得死紧。
白桃深吸一口气,故意踉跄着往旁边倒去。
首领的鬼面转动,铜杖尖端的寒光对准她咽喉。
就在他迈出半步的瞬间,白桃突然矮身滚向阵盘另一侧,指尖在石砖上一按——那里刻着离卦的暗纹,是祖父当年教她的。
小梅尖叫着扑过去。
白桃余光里看见银针闪了道银光,精准扎进铜杖末端的磁石眼。一声,磁石迸出火星,铜杖落地。
首领的鬼面终于出现裂痕,露出底下青灰的脸——他左颊有道蜈蚣似的伤疤,从眉骨一直爬到下颌。
贱种!首领怒吼着扑过来,枯瘦的手爪直抓白桃咽喉。
白桃侧身避开,反手扣住他手腕,银针精准刺入列缺穴——这是手太阴肺经的络穴,刺中后能让手臂麻木半刻。
首领的动作果然慢了半拍,小梅趁机从怀里掏出半块玉简残片,用力拍在阵盘离位。
火光从阵盘中央喷涌而出。
那是祖父用朱砂和赤硝调的,专破阴邪之气。
首领被火浪掀得撞在石壁上,鬼面彻底碎裂,露出嘴里咬着的氰化物胶囊——白桃心下一凛,怪不得他身上有苦杏仁味,原来早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
逆...逆命...首领的声音越来越弱,血从嘴角渗出来,你们...护不住...
我们护的从来不是什么宝藏。白桃弯腰捡起他掉落的铜杖,杖身上刻着天机会三个字,是文脉,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阵盘的震动突然平息。
八枚玉符同时亮起,发出清越的共鸣,像八口古钟被风轻轻撞响。
白桃抬头望去,穹顶的夜明珠连成星图,正好对应八卦方位——这哪是祭坛,分明是座藏在地下的天文馆,用星象镇着金陵的地脉。
姐姐!小梅拽她衣袖,眼睛亮得像两颗小月亮,阵盘上的图动了!
白桃低头,只见阵盘中央的地脉图正在缓缓复原,断裂的脉络被金光照亮,重新连成完整的龙形。
她摸了摸阵盘上的艮位玉符,指尖还留着方才嵌入时的余温——祖父说的,大概就是这些刻在石头里、藏在玉符中的智慧,是哪怕历经战火也不会熄灭的火种。
你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熟悉的嗓音从甬道口传来。
白桃转身,看见陆九倚在青铜门边,西装上沾着血渍,却笑得像个没事人。
他手里提着盏煤油灯,暖黄的光映得他眼角的痣都在跳:我在甬道外解决了三个拿枪的,还有两个往北边跑了。
来得正好。白桃把铜杖递过去,天机会的东西,你拿回去查。
陆九接过铜杖,目光扫过阵盘上的地脉图,忽然皱起眉:祭坛的震动...还没停?
白桃这才注意到,脚下的石砖仍在微微震颤,和方才阵盘激活时的震动不同——这次更沉,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下翻身。
她蹲下身,手掌贴住地面,能清晰感觉到地脉能量的流动出现了紊乱,原本平顺的里,混进了几缕刺人的。
怎么了?小梅凑过来。
白桃站起身,将玉符小心收进衣襟里。
她望着甬道尽头的黑暗,那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比陆九刚才的更沉,更密。
地脉...不太对。她轻声说,目光却越来越亮,但没关系。
陆九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向黑暗。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卷起祭坛里的灰烬,在三人脚边旋成个小旋涡。
不管是什么,他摸出怀里的枪,子弹上膛的声音清脆利落,我们接着打就是了。
白桃笑了。
她摸了摸发间的银针,那是祖父留下的最后一件信物。
身后的阵盘仍在嗡鸣,八枚玉符的光映得她眼底发亮——这光,大概能照破所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