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方才烤肉的烟火气、酒液的微醺,连同最后一点残存的暖意,被无声的肃杀彻底冻结。三人围坐于冷硬的灰烬旁,目光在空中无声碰撞,锐利得足以割裂虚空。厉天行指节在腰间储物袋上轻轻一扣,那黢黑铁枪的凶戾气息似乎已透过袋身,弥漫开来。云翳身后,那柄细长的黑剑在鞘中微微震颤,发出极低微的嗡鸣,仿佛毒蛇吐信。
无需言语,契机已至。
厉天行身形暴起,如黑色雷霆炸裂原地!黢黑的镔铁长枪“裂穹”凭空出现,枪尖未至,一股霸道绝伦、撕裂虚空的恐怖压力已如山岳般轰然砸落!空气被硬生生挤压出肉眼可见的惨白波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直扑陈承安面门。
“来得好!”
陈承安沉喝如雷,右足重重踏地。脚下坚硬的岩石瞬间蛛网般龟裂、塌陷,形成一个丈许深坑。那柄看似钝拙的无锋重剑已如臂使指般出现在他手中。他没有丝毫花哨,只是迎着那压顶而来的枪势,双手握柄,自下而上,斜斜撩出一剑!
“嗡——!”
剑身嗡鸣,低沉雄浑,仿佛沉睡的远古巨兽发出第一声咆哮。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灰白色厚重剑气,悍然离剑而出。剑气所过之处,空间被强行扭曲、拉长,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撕裂声,仿佛要将一切有形之物碾为齑粉!
轰隆!!!
枪尖剑气悍然对撞!
刹那间,天地失色!一个无法形容的刺目光球在撞击点骤然膨胀、爆发!狂暴无比的冲击波如亿万匹失控的怒马,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呈完美的环形向四面八方疯狂炸开!冲击波所及,山壁如同酥脆的朽木,成片成片地崩塌、粉碎、化为漫天齑粉!大地剧烈颤抖、呻吟,巨大的裂缝如黑色闪电般瞬间蔓延出数里之遥,深不见底!整个山谷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揉搓、撕裂!
远处山脊上,厉天行带来的那几个年轻跟班,瞬间如同狂风中的枯叶被狠狠掀飞!惊恐欲绝的惨叫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一个少年瘫软在地,裤裆迅速濡湿一片,腥臊气味弥漫;另一个双目圆瞪,空洞无神,嘴角流涎,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怪笑,已然心神崩溃。
烟尘尚未散尽,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已无声无息地切入了陈承安与厉天行之间。是云翳!他如同从最深沉的阴影中凝结而出,背后的细长黑剑“幽昙”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剑身细窄,通体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剑招更是诡异绝伦!没有厉天行那开山裂石的霸道,亦无陈承安镇岳压海的浑厚。云翳的剑,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轨迹刁钻得违背常理,每一剑刺出,都裹挟着一种冰冷粘稠、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暗佛力,却又透着魔道特有的狠戾杀机!剑尖所指,空气似乎被冻结、迟滞,留下道道扭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残痕,无声无息地侵蚀着空间,直指陈承安周身要害!
陈承安瞳孔微缩,无锋重剑在他手中爆发出与庞大体积截然相反的灵动!万象灵犀手运转到极致,他的双手仿佛消失,只余一片模糊的光影。无锋重剑或撩、或格、或震、或引,带起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剑幕,沉重如山岳,却又灵动似流水。灰白色的厚重剑罡层层叠叠涌出,每一次与那阴冷的黑色剑影碰撞,都爆开大蓬刺目的火星和沉闷如雷的巨响,将那跗骨之蛆般的阴暗佛魔之力死死挡住,震开!
“别只守不攻!接我‘碎星’!”
厉天行狂笑震天,战意如火燎原!他身形骤然拔高,手中“魔枪爆发出万丈凶戾黑芒!枪身高速旋转,搅动风云!天空骤然阴沉,无数漆黑的雷蛇在低垂的铅云中疯狂窜动、汇聚!毁灭性的气息如实质般压下,大地在这威压下寸寸下沉!
“碎!”
厉天行双臂肌肉贲张如虬龙,悍然一枪刺出!
轰!喀嚓!
一道粗壮如巨柱、缠绕着无数漆黑电蟒的恐怖枪芒,撕裂空气,发出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悍然轰向陈承安!枪芒所过之处,空间被硬生生犁开一道久久无法弥合的漆黑裂痕!
于此同时,云翳眼中厉芒一闪,身形骤然模糊,仿佛融入了空间本身的褶皱。他手中“幽昙”黑剑以一个极其刁钻、阴毒的角度,无声无息地刺向陈承安肋下死角!剑尖之上,一点深邃到极致的黑芒凝聚,那是高度压缩、足以蚀穿空间的阴暗佛魔之力!空间被剑尖刺中的位置,荡漾起一圈圈粘稠的黑色涟漪,无声地碎裂开来!
腹背受敌!绝杀之局!
陈承安眼中精芒爆射,再无丝毫保留!“无剑诀”巅峰剑意——万剑归宗,轰然爆发!
无锋重剑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龙吟!剑身剧烈震颤,如同山岳一般重重砸去,与此同时,以陈承安为中心,无数道凝练如实质的灰白色剑罡,如同被无形的君王召唤,疯狂喷涌而出!刹那间,山间响起剑气摩擦之音,万剑齐鸣!无数道凌厉无匹的剑光凭空生成,呼啸盘旋,形成一个覆盖方圆百丈、高速旋转的巨大剑轮风暴!风暴边缘,空间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发出连绵不绝的玻璃碎裂声!
轰!轰!轰!
厉天行那毁天灭地的漆黑雷枪,狠狠撞入剑轮风暴!狂暴的雷霆与无数剑罡疯狂绞杀、湮灭!每一次碰撞都爆开一团毁灭性的能量光球!云翳那阴毒刁钻的一剑,也被卷入这毁灭的漩涡,刺耳的摩擦切割声不绝于耳,他剑尖那蚀穿空间的黑芒,在无数剑罡前仆后继的冲击下,艰难地一寸寸突进!
三股足以毁城灭国的力量,在一点上疯狂对冲、湮灭、爆炸!
整个天地彻底疯狂!大地如同巨浪中的甲板剧烈起伏、断裂!数座千丈高的山峰,在狂暴的能量撕扯下,如同被无形的巨斧劈开,上半截山体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缓缓滑落、崩塌!炽热的岩浆从地底深处被挤压出来,如同金红色的巨蛇喷涌肆虐!天空更是混乱到了极致,漆黑的雷暴、刺骨的冰霜风暴、焚天的烈焰龙卷、撕裂空间的罡风…种种毁灭性的天象如同末日降临般同时涌现、疯狂肆虐!整个世界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沸腾的、五光十色的炼狱熔炉!
“不——!魔鬼!都是魔鬼!”一个跟班死死抱着头颅,指甲深陷头皮,鲜血淋漓,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彻底疯了。
“爹!娘!救我啊!”另一个蜷缩在滚烫的碎石间,浑身筛糠般颤抖,失禁的尿液在高温下嗤嗤作响,升起白烟。
“噗通!”又一人直挺挺倒下,双目圆瞪,瞳孔涣散,嘴角残留着惊骇的弧度,竟是被这灭世景象活活吓死!
唯有两人,一个死死咬住嘴唇,鲜血直流;另一个指甲抠进岩石,指骨森白。他们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风暴中心模糊的三道身影,厉天行临行前的话如同烙铁印在脑海:“直视强者之威,方有资格窥见力量真容!”恐怖的压力几乎碾碎他们的意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但一股倔强的狠劲硬是撑住了那口摇摇欲坠的气。
风暴核心,陈承安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万剑归宗形成的风暴屏障剧烈动荡,每一次碰撞的反噬都如同亿万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神魂和肉身上!他那淬炼到极致的精钢铁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五脏六腑在巨大的能量震荡中仿佛移位!护体罡气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更让他心头沉重的是,体内那早已充盈到极致、如同大江奔流的天灵境巅峰灵力,在这生死极限的疯狂压榨下,非但没有一丝蜕变的迹象,反而如同被煮沸的开水,狂暴地冲撞着经脉壁垒,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冲击都让他眼前发黑,气血翻涌。
“不够!还不够!”陈承安心中低吼,一股近乎绝望的疯狂在眼底燃起。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带来刹那清明。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个惊世骇俗、近乎自毁的念头,如同划破混沌的闪电,劈入他的意识最深处!
——顺则凡,逆则仙!天灵至轮回,灵力蜕原力,若顺其自然无法突破,何不…逆流而上?!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云翳那阴毒刁钻的一剑,终于突破了万剑归宗风暴最薄弱的一点!那道凝聚了蚀穿空间之力的黑芒,如同毒蛇吐信,瞬间穿透了陈承安最后摇摇欲坠的护体罡气!
嗤——!
一声轻响,却如同死神的宣告!
黑芒毫无阻碍地刺入陈承安肋下!
“呃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他!那不是单纯的肉体之痛,更是灵魂被腐蚀、空间被撕裂的恐怖感觉!那阴暗的佛魔之力如同跗骨之蛆,疯狂钻入他体内,所过之处,坚韧的经脉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断裂!狂暴的天灵境巅峰灵力失去了约束,如同决堤的洪流,在他破碎的体内疯狂肆虐、冲撞!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血肉在狂暴能量的对冲下不断崩解!
濒死!真正的濒死之境!
就在意识即将被无边的剧痛和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那个疯狂的念头,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