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承安到了皇宫门口,让陈七在这里守着,他跳下马车静静等候,过了一盏茶功夫,那位去传旨的胖太监才骑着自己的坐骑在后面赶了过来,累的气喘吁吁,跳下坐骑对陈承安拱手说道:“侯爷这座驾当真稀奇,就是陛下也不曾有用这样一款车辇。”
这话一出,陈承安心中就对这太监更是不喜。
陈承安很佛系,两世为人的他都很是反感这种勾心斗角,说句话都暗藏玄机的行径。
这死太监话里透露的意思就是,皇帝陛下都不曾享受的待遇,你先享受了,你目无皇权,僭越了。
这修行的世界虽然拳头大就是道理,那得是用拳头铸就一种势,没有这种势,拳头再大也只是匹夫之勇罢了。
陈承安之所以敢在朝堂上脚踹礼部右侍郎周明理,实际上就是他携着北境征讨逆贼的胜利的大势归来,帮着大周王朝戍守边关,又有太师一直在陛下面前帮衬,其身上士气正旺,其势巍然,所以他才敢揍人。
否则平白无故,便是别人说教几句无伤大雅,那是绝对不能直接伤人。
陈承安转头看着这些胖太监说道:“这辆车子是试验品。”
说完转身,向着皇宫方向,整理了一下衣衫,见那胖太监还在旁边琢磨啥叫试验品。立即开口,有些不悦地说道:“陛下让你带我去面圣,你在这里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快些带路?”
那胖太监闻言,立刻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小跑去前面引路。
皇宫很大,两个人一前一后地默默走着,谁也没说话,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都对这位胖太监很是畏惧地躬身行礼。
整整走了两盏茶的功夫,两人才来到帝辛日常起居所在的养心殿。
胖太监恭恭敬敬地开说:“启禀陛下,陈承安带到。”
就在这时,大太监严嵩从里面出来,板着脸对胖太监呵斥:“陛下要你去将陈丹尊请来,何时让你将人带来了?”
说罢,对着胖太监周珰摆了摆手,意思是,你下去吧。那位胖太监对于这位大太监却是很是恭敬,低眉顺眼地走开了。
然后转身对着陈承安很是客气地施礼开口说道:“侯爷,陛下请您入殿。”
说罢侧着身子躬身引路。
陈承安对这位大太监严嵩颇有好感,于是开口说道:“刚才那位公公可是姓周?”
严嵩笑眯眯地说道:“那位是宫里的秉笔太监,同样还兼着皇城司的诸多工作,的确是姓周。”说罢便不再多说。
很快,陈承安便见到了这位大周的天子。
陈承安两世为人,见过许许多多的大人物,包括前世的大修士,还有很多为国为民的大人物,唯独传说中的皇帝他没见过,不过陈大少曾经贵为丹帝,对于面见这种人间帝王倒不怯场,而且他如今修为高深,念头通达,见这位帝辛皇帝与普通修士或者普通人还真有点区别。
与他想象中九重宫阙深处不食人间烟火的至尊不同,眼前的帝辛皇帝,身着一件半旧的明黄常服,正伏在堆满奏章的案几上写着什么。他国字脸,浓眉大眼,眉宇间自带一股威严,但细看之下,眉心的“川”字纹和眼角的细纹里,似乎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周身浓郁的明黄龙气盘旋流转,昭示着他毋庸置疑的人皇正统,但这龙气在他身上,少了几分逼人的霸气,反倒多了几分沉甸甸的、与这片山河同呼吸共命运的厚重感。
只有人间帝王才有这种浓郁的皇家龙气,这气运一说虽是缥缈,但修士到了一定程度的修为,都是可以感应得到的,而且修为高深这可以通过观察这种龙气来判断眼前之人的帝王气运。
这位大周皇帝周身龙气浓郁且充满活力,显然这位皇帝能长长久久地当下去的。
陈承安率先施礼:“见过陛下!”
帝辛抬起头,见到陈承安,那双带着疲惫的眼睛里立刻漾出真切的笑意,他放下笔,很是随意地挥了挥手:“陈丹尊来了?快,免礼免礼!赐座,奉茶!就用朕前日得的那罐云雾山灵茶!”
大太监严嵩赶紧伺候着端来绣墩,奉上茶水。陈大少也不客气,端起来慢慢喝着,等着帝辛陛下继续开口。自己是奉旨入宫,又与这位皇帝并不熟悉,因此他就没有那么主动地与帝辛说话。
他的语气热情甚至带着点迫不及待,不像君王见臣子,倒像是好友久别重逢。
待陈承安坐下,帝辛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点抱怨又推心置腹的口吻说:“陈丹尊,你是不知道,朕这个皇帝当得,憋屈啊!”
他掰着手指头数落:“登基的时候,朕就接手了个烂摊子,祖宗家业看着大,三十一座主城,朕说话管用的就那么三两个!那些藩王、城主,个个跟土皇帝似的,阳奉阴违。朕用了五年,好不容易才又多收回来两座……”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从抱怨转为沉重,声音也低缓下来:“太师跟朕说,你戍守过北疆,最知民间疾苦。你跟朕说说,那些……那些朕的子民,他们的日子,到底过得怎么样?朕每每翻阅各地呈上来的卷宗,不是这里闹了饥荒,就是那里出了妖魔,字里行间都是百姓的血泪。朕坐在这深宫里,心急如焚,却常常感到力不从心……”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陈承安,带着毫不掩饰的期许:“陈爱卿,你是有大本事的人,太师对你赞不绝口。今日没有外人,你务必跟朕说说实话,有何良策,能解我大周之困,能让这天下百姓,少受些苦楚?”
“如今但藩王割据,门阀世家盘踞,百姓生活困苦,朕夜不能寐。你曾戍守北疆,深知民间疾苦,可否为朕出谋划策,助我大周海清河晏,国泰民安?”
陈承安闻言微微一笑,放下茶盏,用手捻着茶杯盖子,默默无语。
帝辛见陈承安不开口,便继续说道:“朕自幼长在深宫,身边除了宦官便是一些臣子,虽是饱读诗书,但人间具体的样子,陈爱卿有何话直说便是,今日朕是听了太师之言才特意请陈爱卿入宫一叙的。”
陈承安实际上是在思考,他虽在炼丹制药这方面有所建树,但在治国之道上,也是停留在意识形态当中,也没有真正做过官。
那日与太师闲聊,也是两个人挑起了话头,陈承安在华夏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历史和民生有了见解,说白了就是曾经站在巨人肩上,眼界高了那么一点点,所以说了一番话,让太师深以为然,才觉得她是个惊世之才。
这一刻帝辛这位活生生的皇帝真正问起来,他反倒不好直接回答了。
他曾经生活在白云城,那时西域的一座边城,是燕北归联合着白云城的几大家族一点点打造出来,有点因地制宜的意味,而且燕北归是第一代被册封的异姓王,对于朝堂还是很有归属感的那种,所以朝廷要求出兵,他才举全城之力弄了五千兵马出来,还都是杂牌军。
再看后来在北海之滨会师之后,各大主城派出来的兵丁,老弱病残缺胳膊少腿的乌合之众占了大部分,虽然基数庞大,但都有凑数之嫌,一个真正的内陆繁荣之城出兵五万人,真正合格的不到壹万伍仟。
这也是后来班师回朝,真正能留下来有点战斗力的才二十万左右,在陈承安与顾太师精简之下,最后只留下了十五万精兵。而如今如何养活这十五万大军也是个麻烦事,根据顾太师所言,眼前这位皇帝陛下穷的快当裤衩了。
不过想归想,该有的礼节不能飞,陈承安抬头,正色道:“陛下,臣是乡野之人,不谙朝堂之事,大约四年前,臣还是一个痴傻之人,有幸遇到恩师,得恩师点化方能开悟,又有恩师赐下神功,于睡梦中悟道,对于民生倒是有些了解,丹师治国一道,臣随口胡言,陛下莫怪。”
“陛下,臣深知治国之道,非一朝一夕之功。如今大周之困,根在藩王割据,枝在门阀盘踞,叶在民生凋敝。欲解此困,需从根、枝、叶三处入手。但这也只是粗浅的方略,真正要实施,还需因地制宜。”
帝辛微微前倾身子,眼神中透出一丝热:“好一个因地制宜,愿闻其详。”
陈承安直视帝辛,实际上此乃大不敬之举,但此刻陈承安眼眸清澈,看着眼前这位眼神同样清澈,而且是热切中略带一点威严的帝辛陛下,开口说道:“陛下,如今我大周将士们班师回朝,臣与太师商议,将这征北军保全了下来,其中臣所带领的龙骧军一万人保留番号,另外抽调四万人冲入京畿八大营当中,另外的十万人打算另起一个番号,成立新军,这些将作为皇家的常规武装力量,这些将是陛下巩固皇权的保障,这些向来太师定然是与陛下汇报过了的。”
之前与太师通过气,所以陈承安算是旧事重提,这一切并没有拿到台面之上,因此所有人对此都是闭口不言,帝辛闻言一愣,便明白过来,陈承安的意图。
只听陈承安继续开口说道:“陛下,王朝凭空多出十五万大军,这粮饷以及之前北边平叛的抚恤,这些可都需要钱财啊。”
帝辛闻言,一脸苦笑地说道:“朕那日大朝会,已经将这件事安排给太师督办了。”
陈承安适时提及了养兵所需的巨额钱粮。
帝辛闻言,脸上的热切瞬间垮了下来,像个为家用发愁的寻常家主。他往后一靠,无奈地摊了摊手,苦笑道:“爱卿啊,你这话可戳到朕的痛处了。不瞒你说,朕的内帑,现在跑老鼠都得含着眼泪——里头太空,老鼠都饿哭了。户部那边更是天天跟朕哭穷,朕现在晚上做梦,都梦见自己变成散财童子了。”
他揉了揉眉心,带着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摆烂的意味说:“这事儿,朕实在是没辙了,已经全权甩给太师去头疼了。太师要是有办法从石头里榨出油来,朕……朕给他立生祠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