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滑拢的轻响过后,静思室内重归死寂。
只有下方机械心脏规律的搏动声,透过地板隐隐传来。
咚…咚…咚…
我维持着闭目养神的姿态,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但摊开的掌心里,那个微小的纸团却像一块灼热的炭。
意识如同无形的触手,仔细扫描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新的监控点被激活,没有隐藏的能量波动针对我。
刚才那个清洁工…他是怎么突破这里的严密监控进来的?
是那个“帮助者”的安排?
还是老师的另一个测试?
几分钟过去,一切平静。
我这才极其缓慢地、看似无意识地翻过身,变成侧卧的姿势,面朝墙壁,将那只握着纸团的手隐藏在了身体的阴影之下。
指尖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团。
里面包裹着的,是一粒比米粒还要细小的、半透明的橙色颗粒,散发着极淡的、类似维生素糖的甜味。
纸团内侧,用几乎看不清的极细笔迹写了一行字:
“含化。信标。指引‘锚点’。时效:30分钟。代价:痛。”
信标?指引‘锚点’?
‘锚点’指的是奶奶?
这东西能指引我找到奶奶被关押的具体位置?
代价是痛?什么意思?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后续的指令。
这更像是一个工具的提供,用不用,何时用,取决于我自己。
那个清洁工,或者说他背后的人,似乎并不想过多的介入,只是提供关键的“弹药”。
我仔细检查这颗橙色小颗粒。
结构致密,能量内蕴,似乎是一种高度浓缩的生物技术产物,表层的甜味更像是一种伪装。
凭借血脉的感知,我能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种极其特殊的、带有定向追踪性质的能量频率。
风险很大。
这可能是找到奶奶的关键,也可能是一个触发即毁的陷阱,或者会暴露我之前的顺从全是伪装。
但…时间不多了。
“潮汐”峰值在三十六小时后。
老师的“引导”随时可能开始。
必须冒险。
我再次确认房间状态,没有异常。
然后,极其迅速地将那颗橙色颗粒含入口中,压在了舌下。
没有立即融化,只是散发出更浓郁一些的甜味。
我静静等待,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监控着体内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一分钟…两分钟…
毫无反应。
正当我怀疑这是否是个恶作剧时——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猛地爆发开来!
那不是物理上的疼痛,而是仿佛血脉被强行点燃、意识被撕扯般的灼烧感!
“呃!”我闷哼一声,身体瞬间蜷缩起来,牙关死死咬住,才没有发出惨叫。
额头青筋暴起,冷汗顷刻间浸透了后背。
这…就是代价?!!
剧痛如同海啸,一波接着一波,冲刷着每一根神经末梢。
视野开始模糊,耳鸣尖锐。
舌下的那颗“信标”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融化,释放出那股特殊的能量,它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粗暴地刺入我的血脉网络,与之强行结合!
该死!这痛苦远超预期!
我拼命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调动所有意志力对抗这撕裂般的痛楚,同时全力感知着那根“铁针”的流向。
它没有破坏什么,而是在我的血脉中疯狂游走,最终…与我体内沉寂的虫群产生了某种激烈的共鸣!
嗡——!!!
体内的虫群以前所未有的幅度震动起来,不是兴奋,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极度的…躁动和…指向性!
它们被那根“铁针”能量强行激活、驱动,所有的“注意力”都疯狂地指向一个特定的方向!
透过虫群的感知,透过血脉的灼痛,一个模糊的、却又无比清晰的“方位感”出现在我的意识中!
不在远处,不在上方,甚至不在外围!
就在正下方!
就在这庞大机械心脏的更深处!
那个散发着吞噬性黑暗的区域!
疼痛开始减弱,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浑身虚脱般的无力和清晰的方位感。
那颗“信标”已经完全消失,但它点燃的“指引”却持续燃烧着。
我瘫在榻上,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依旧隐隐作痛的神经。
但我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找到了!奶奶果然就在那个地方!
与这颗庞大的机械心脏紧密相连!
老师所谓的“锚点”,竟是将她囚禁在如此接近核心的险地!
必须立刻行动。
信标的时效只有三十分钟,这种清晰的方位感不会持续太久。
我强撑着坐起身,快速检查自身状态。
除了虚弱和残留的痛感,并无大碍,力量正在逐渐恢复。
走到透明墙边,再次俯瞰那搏动的“心脏”。
此刻,在我的感知中,它不再只是一个巨大的机械造物,更像是一个…活着的、正在不断抽取着什么来维持自身搏动的寄生体。
而奶奶,就是被它吸附在最深处的“养料”之一?
冰冷的怒火驱散了最后一丝不适。
如何下去?强闯无疑是自杀。
通风管道可能无法直达那片区域。
那个帮助者只给了信标,没有给路线。
必须靠自己。
我的目光落在房间的能源接口上。
静思室的运转需要能量供应,必然有管道连接主能源系统。
而主能源系统,必定与核心“心脏”相连!
这是一条极度危险的路,能量流复杂狂暴,随时可能被绞碎或触发警报。
但可能是唯一相对隐蔽的途径。
没有时间犹豫。
我走到墙角的能源接口旁,取出袖口内隐藏的绝缘探针,小心翼翼地撬开保护盖。
里面是几根粗细不等的能量传导线路,散发着稳定的微光。
感知力顺着线路延伸,脑海中快速构建出它们的走向图——汇入墙体,向下,与其他房间的线路合流,最终汇入一个更大的主干管道,通向…
就是那里!
主干管道经过的区域,与信标指引的方位高度重合!
就是它了!
但如何进入能源管道?
强行破坏接口肯定会触发警报。
我快速扫视房间,目光最终落在休息榻的金属支架上。
有了!
我用尽力气,悄无声息地拆下一根长段粗细合适的金属管,用多功能刀具将其一端磨尖。
然后,回到能源接口处。
计算好角度和力度,将磨尖的金属管对准接口下方墙体的一处薄弱点(能量感知显示那里的屏蔽稍弱),另一只手取出最后一颗强效干扰球,准备好随时引爆以制造混乱。
成败在此一举!
深吸一口气,手臂猛然发力!
噗嗤!
金属管尖端包裹着一层绝缘能量,艰难地刺穿了墙体!
一个仅能容纳手腕粗细的洞口出现!
洞口后面,是更加粗壮的能量管道和复杂的线束,强大的能量波动扑面而来!
几乎同时,房间内红光一闪!
尖锐的警报声即将炸响!
就是现在!
我猛地捏爆了干扰球!
同时将自身能量波动压制到最低!
嗡——!!!
强烈的干扰波动瞬间扩散!
房间内的警报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发出一声扭曲的鸣响后骤然熄灭!
红光也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干扰成功了!
但肯定撑不了多久!
主控室很快会发现这里的异常!
没有丝毫迟疑,我抓住那根金属管,用力扩大洞口!
身体如同柔韧的猫,强行挤进了那狭窄的、布满能量线路的管道空间!
身后,房间内传来能量恢复的嗡鸣,以及更加尖锐急促的、被触发的入侵警报声!
他们发现了!
我顾不上身后,在狭窄黑暗的管道中,凭借着信标残留的方位感和能量流的指引,手脚并用,疯狂地向着更深、更黑暗的下方爬去!
上方,追兵的脚步声和能量扫描的波动已经如同附骨之疽,紧追而来!
冰冷的管道内壁摩擦着皮肤,狂暴的能量流在身边奔涌,随时可能将我吞噬。
但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同燃烧的火焰,驱动着身体不断向下、再向下——
奶奶,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