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后墙根的阴凉地被三个男生占了，赵野正用校服擦着手机屏幕，指纹在钢化膜上积成了灰道子。江屿盘腿坐在台阶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模拟着吃鸡游戏里压枪的节奏，屏幕上还停留在昨晚落地成盒的结算界面，右上角的 “0 杀” 字样格外刺眼。
“我说你能不能上点心，” 赵野把手机往江屿面前怼，屏幕里是个粉嫩嫩的兔子玩偶，耳朵上缀着的水钻晃得人眼晕，“追女生得送这种软乎乎的玩意儿，你总不能送她个三级头吧？”
江屿眯眼躲开那闪瞎眼的水钻，喉咙里发出嗤笑：“她连三级包都嫌丑，说像个绿皮垃圾桶，你这兔子送过去准被她当诱饵扔给敌人。” 他划开手机相册，调出昨晚的游戏截图 —— 颜昔操控的角色正趴在草里苟分，脑门上顶着个平底锅，旁边还躺着被她用手雷误伤的江屿，“上次你非说她喜欢可爱挂，结果买了堆毛绒挂件，全被她挂在宿舍门上当门神。”
赵野啃着刚买的烤肠，油星子溅在校服上，跟泼了酱油似的：“那送化妆品？我妹说这支斩男色涂了能迷倒一片，你看这颜色多正。” 他举着支口红在江屿眼前晃，包装上的英文花体字扭得跟蛇似的。
“拉倒吧，” 江屿抢过口红塞回他兜里，拉链没拉好，口红盖子 “啪嗒” 掉在地上，“上次组队吃鸡，她看见我用粉色平底锅，骂了我整整一局，说像穿了花裤衩的老头。你这口红送过去，怕是要被她当燃烧瓶扔回来。”
两人正拌嘴，隔壁班的男生抱着篮球跑过，球皮蹭过墙角的野草，惊飞了一群麻雀。赵野突然一拍大腿，烤肠签子差点戳到下巴，疼得他龇牙咧嘴：“有了！送篮球周边啊！我瞅着你天天摸篮球，送这个准没错，这叫投其所好！”
江屿的手指顿了顿。他想起上周组队时，颜昔操控的角色卡在树后，急得大喊 “快给我挡一下，就像…… 就像堵墙似的杵在这儿”，结果两人被一队人堵在树后乱枪打死。她的书包拉链上挂着个褪色的小熊挂件，跑起来总勾住校服拉链，上次图书馆借还书时还卡掉了半只耳朵，露出里面发黑的棉絮。
“你想想，” 赵野凑过来挤眉弄眼，唾沫星子喷在江屿胳膊上，“每次她看到挂件就想起你带她躺赢的日子，顺便还能想起你打篮球的帅样，这不就等于天天把你揣兜里吗？高！实在是高！”
江屿踹了他一脚，鞋尖正好踢在赵野的脚踝上，疼得他嗷嗷叫：“你懂个屁，她连篮球都不会打。” 话虽如此，他还是摸出手机，手指在搜索框里敲下 “篮球钥匙扣”，屏幕上跳出一堆花花绿绿的图片。
小卖部的货架图片弹出来时，江屿的目光在一堆印着球星头像的挂件里定格 —— 个巴掌大的篮球钥匙扣，橡胶材质的，上面还印着个歪歪扭扭的 15 号，跟他球衣上的号码一样，就是做工有点糙，球纹都快糊成一团了，看着像被车碾过的篮球。
“就这个了。” 他把手机往赵野面前一杵，屏幕反光正好照出赵野嘴角的烤肠渣，“比你那破兔子强一百倍，至少扔出去能当诱饵砸人。”
赵野的脸皱成包子褶，捡起地上的口红盖子擦了擦：“这破玩意儿跟块黑炭似的，她能要么？上次你掉血包她都懒得捡，说占背包格子，这钥匙扣怕不是要被她当废铁卖了。”
“你懂个屁。” 江屿揣起手机就往小卖部跑，运动鞋碾过地上的烤肠签，发出咔嚓脆响，“这叫反差萌，懂不懂？游戏里苟分，现实里运动，多全面。”
赵野撇撇嘴，对着他的背影喊道：“送不出去可别找我哭！到时候我可没钱借给你买新的！”
第二天早自习的铃声还没响，江屿就堵在教学楼的紫藤架下。篮球钥匙扣被他攥得发热，橡胶表面的颗粒被汗浸湿，黏糊糊的跟刚摸过游戏手柄的摇杆似的。风卷着紫藤花瓣落在他肩头，粘在校服上跟块紫色膏药，他时不时抬手扒拉掉，跟有虱子似的。
颜昔背着帆布包从楼梯口出来，帆布鞋跟地面摩擦出拖沓的声响，耳机线从卫衣帽子里钻出来，还在播放着吃鸡的背景音，隐约能听到 “前方有枪声” 的提示。她低头刷着游戏商城，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昨天那把太可惜了，决赛圈居然被毒死，早知道就听你的先跑毒了……”
“那个…… 颜昔。” 江屿突然出声，吓得颜昔差点把手机甩出去，屏幕磕在台阶上，钢化膜裂了道缝。他把钥匙扣往她面前一递，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惊得紫藤花簌簌往下掉，落了颜昔一肩膀，“给你的。”
颜昔盯着那灰扑扑的篮球钥匙扣，眉头拧成了疙瘩，跟被蚊子叮了似的：“这是你从哪个垃圾桶捡的？看着比我奶奶的老花镜还旧，上面的灰都能种庄稼了。” 她用指尖戳了戳橡胶表面，颗粒感硌得皮肤发麻，“送我这玩意儿干嘛？我背包格子都嫌占，挂书包上能让我苟进决赛圈？还是能帮我挡子弹啊？”
“这不是普通篮球，” 江屿的耳朵红得能滴出血，跟被开水烫了似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钥匙扣上的背带，“你看这上面的 15 号，我球衣上的号码，好记。而且…… 而且看着结实，挂书包上不容易坏。”
颜昔凑近一看，球面上果然歪歪扭扭刻着行小字：“挂着总比掉了强”。她突然笑出声，嘴角弯成了月牙，一把抢过钥匙扣塞进帆布包侧袋：“行吧，看在你上次帮我挡子弹的份上，暂且收下这破烂。要是硌坏了我的东西，我饶不了你。” 转身跑上楼梯时，书包上的小熊挂件勾住了扶手，扯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滚下去。
江屿站在原地，手还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跟个机器人似的。直到赵野从柱子后面钻出来，拍着他的背狂笑，震得他胸腔发麻：“可以啊兄弟，她居然没当场扔了！我就说这主意靠谱，下次请我吃两串烤肠就行……”
上午第三节课间，颜昔趴在桌上补觉，口水差点流到习题册上，在 “线性代数” 四个字上洇出个小水团。林小满拎着水杯路过，眼尖地瞥见她书包拉链上多了个新挂件 —— 黑黢黢的篮球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橡胶壳在阳光下泛着廉价的光泽，跟那只掉了耳朵的小熊形成鲜明对比。
“哟，这是哪位英雄送的战利品？” 林小满捏着钥匙扣来回晃，金属链发出哗啦响，跟摇铃铛似的，“上次谁说球类都是‘圆滚滚的麻烦’，带这玩意儿不怕被球砸到头吗？”
颜昔猛地抬头，头发睡得跟鸡窝似的，几缕碎发粘在嘴角，她伸手去抢：“你懂什么，这叫废物利用。上次吃鸡他帮我挡子弹，挂着提醒我欠他个人情，等找到了合适的再换下来。” 她把篮球往书包里塞，却被林小满举高了手躲开。
“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林小满朝走廊努努嘴，江屿正趴在栏杆上假装看风景，肩膀一耸一耸的，跟抽搐似的，明显在偷乐，“某人刚才从咱课室门口晃了三趟，每次都盯着你书包瞅，眼珠子都快粘上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书包里藏着空投呢。”
颜昔的脸颊腾地烧起来，跟被煮熟的虾子似的，抓起桌上的英语书就往林小满头上拍，不过没怎么用力，跟挠痒痒似的：“胡说八道什么！赶紧做你的题！再吵我就把你偷偷打游戏的事告诉班主任！” 指尖触到书包里的篮球钥匙扣，橡胶壳被体温焐得温热，突然觉得这破烂还挺顺手，比那只掉耳朵的小熊规整多了。
放学铃刚响，江屿就拽着赵野往食堂冲，跟被狗追似的。路过教学楼拐角时，他猛地刹住脚，鞋底在地上搓出半尺远的黑印 —— 颜昔正站在公告栏前看通知，帆布包上的篮球钥匙扣随着动作甩来甩去，黑黢黢的橡胶壳在夕阳下泛着奇异的光，居然有点好看。
“看什么呢？魂都丢了。” 赵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突然怪笑起来，声音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可以啊兄弟，这篮球挂得比你带她吃鸡还稳，看来下次得送个篮球皮肤了。”
江屿没理他，手指在裤兜里攥出了汗，把校服裤捏出几道褶子。直到颜昔转身离开，那晃动的篮球消失在楼梯口，他才摸着后脑勺笑出声，笑得肩膀都抖，差点撞上来送饭的食堂阿姨，手里的保温桶 “哐当” 一声撞在他胳膊上，烫得他龇牙咧嘴。
食堂里人声鼎沸，各种饭菜的香味混在一起，有点呛人。颜昔端着餐盘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就看见江屿和赵野端着满满两大盘菜走过来，餐盘里的糖醋里脊堆得跟小山似的，油光锃亮。
江屿的目光在她的书包上绕了三圈，看到那个晃来晃去的篮球钥匙扣，嘴角弯起的弧度藏都藏不住，跟个偷到糖的小孩。他拉开椅子坐下，动作有点急，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发出 “刺啦” 的声响，引得邻桌的人都看过来。
“真巧啊，你们也在这儿吃饭。” 他把餐盘往桌上一放，排骨汤洒出来溅到校服上，跟画了幅抽象画似的，“这个给你。” 他从兜里掏出包小鱼干，包装袋上印着只举着 98K 的猫咪，“昨天你说喜欢这个味，我特意多买了两包。”
颜昔捏着小鱼干，眼角余光瞥见那晃悠的篮球钥匙扣，突然觉得糖醋里脊甜得发腻，跟放了双倍糖似的。她低头扒饭时，林小满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朝江屿的方向挤眉弄眼，眉毛挑得跟要飞起来似的。
窗外的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江屿看着颜昔书包上的篮球钥匙扣，突然觉得赵野的馊主意也不是那么糟。至少现在，那个总骂他菜的女生，正带着他送的 “战术装备”，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晃悠，比游戏里的队友靠谱多了。
颜昔啃着小鱼干，听着江屿讲下午组队吃鸡的趣事 —— 他为了捡空投，结果被人埋伏，落地成盒时还不忘喊 “替我报仇”，突然发现这篮球钥匙扣好像没那么丑了。橡胶壳上的颗粒虽然硌手，但每次碰到，都能想起那晚他用身体挡手雷的傻样，心里就像被空投砸中似的，甜得冒泡。
林小满看着这俩人眉来眼去，突然插了句：“下周组队带我一个呗，我也想躺赢，保证不抢你们的三级头。”
江屿刚要答应，就被颜昔踹了一脚，鞋尖正好踢在他的小腿骨上，疼得他 “嘶” 了一声。她瞪着眼睛骂：“带她？上次她把急救包全换成可乐，最后我们俩没药惨死的事忘了？”
江屿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突然笑出声，笑得肩膀都在抖。原来喜欢一个人，连她骂人的样子，都像游戏里最动听的报点声，比 “前方有物资” 还让人开心。他偷偷把颜昔掉在桌上的小鱼干捡起来，放进自己嘴里，咸津津的味道里，居然尝出了点甜，跟刚才吃的糖醋里脊一个味。
书包上的篮球钥匙扣还在轻轻晃动，跟那只掉了耳朵的小熊一唱一和，像在为这悄悄变化的关系，打着欢快的节拍。远处传来赵野的嚷嚷声：“你们俩倒是吃啊，糖醋里脊都快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颜昔和江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然后低下头，默默地吃起饭来，只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连带着碗里的米饭都好像变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