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阿忆到来，慕砚青的脑海便再未有过片刻清静。
“宿主大大！您看书的样子好帅啊！这侧脸线条，这专注的眼神……呜呜呜，我要截图保存永远珍藏！”
“宿主大大！二月红又来找您请教问题了！他虽然也挺好看，但跟您比起来简直就像地上的小土狗！哦不对，是漂亮的小土狗！不过您千万别被他骗走了！您是属于阿忆的……的完美艺术品！”
“宿主大大！今天长沙城东头开了家新点心铺子！听说桂花糕可好吃啦！您去尝尝嘛尝尝嘛！虽然您可能不需要吃东西，但是闻闻味道也好啊！阿忆好想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可惜阿忆吃不到……（委屈巴巴）”
“宿主大大！您动用力量的时候周围飘雪花的样子也太梦幻了吧！能不能多施展几次？就当是给阿忆表演节目好不好？求求您啦~最好再有点光影特效！阿忆可以帮您背景配乐！”
阿忆的声音无孔不入，从对他容貌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花式赞美，到对周围一切人与事的点评，再到各种异想天开、稀奇古怪的请求，几乎不曾停歇。
慕砚青起初尝试过如同屏蔽0914那般屏蔽他。但每次意念刚动，阿忆那张与季鲸落别无二致的脸上就会立刻露出泫然欲泣、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表情，用那双海水蓝的大眼睛无声地控诉着他。
“宿主大大……您是不是嫌弃阿忆吵了？阿忆……阿忆只是太开心了，忍不住想和您分享嘛……您别不理我，我保证会安静一点的……（小声抽泣）”
那神情，那语气，与他记忆中弟弟每次生病撒娇、央求他不要离开时重叠在一起。
于是，那凝聚的屏蔽意念，便在一次次的“心软”中，悄然散去。
他开始习惯在阅读时，耳边有阿忆对书中人物颜值的点评；开始在二月红或其他人来访时，听着阿忆在一旁嘀嘀咕咕地比较谁更“配得上”站在他身边；甚至……在某些时候，他会默许阿忆一些过分的要求。
比如现在。
“宿主大大~就一次嘛！就凝聚一小片冰蝴蝶好不好？绕着这株兰花飞一圈就好！阿忆想看！书上说‘蝶恋花’可美了，配上宿主大大的冰雪蝴蝶，一定是天下第一的美景！”阿忆在他脑海里打着滚，软语哀求，“宿主大大最好了~阿忆最喜欢宿主大大了！求求您啦~”
慕砚青执着书卷的手顿了顿。这种毫无意义、纯粹为了观赏而耗费力量的行为，在以往他根本不屑一顾。
他抬眸，视线落在窗外那盆开得正盛的兰草上。
意识海里，阿忆正双手合十，海蓝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满是期待和渴求，像极了当年缠着他要买糖人的弟弟。
“……仅此一次。”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无奈。
下一刻，他指尖微动，一缕极细的冰寒之气逸出，在阳光下迅速凝聚成数只晶莹剔透、翅翼薄如蝉翼的冰蝶。冰蝶翩然飞舞，绕着那盆兰草上下翻飞，在日光下折射出绚丽迷离的光彩，与幽雅的兰花相映成趣，美得不似凡间景象。
“啊啊啊！太好看了！宿主大大万岁！”阿忆在意识海里兴奋地尖叫，虚拟的身影快乐地转着圈，“宿主大大果然是全世界最厉害、最好、最宠阿忆的！”
慕砚青静静地看着那几只冰蝶在完成使命后悄然消散，化为点点冰晶消融于空气中。他心中并无多少波澜，甚至觉得有些荒谬。自己竟会因一个系统的撒娇，做出如此……“幼稚”的行为。
然而，当他“看到”意识海里，阿忆那张因为极度开心而绽放出灿烂笑容的脸，所有的不妥与荒谬感，似乎都被冲淡了。
这张脸的笑容，是他曾经穷尽一切也想守护的。如今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重现，他竟可悲地发现，自己依旧无法抗拒。
他清楚地知道，阿忆不是季鲸落。阿忆聒噪、花痴、跳脱，带着系统特有的数据感。而他的鲸落，安静、温柔，偶尔狡黠，是真实血肉之躯。
可那相似的容貌，如同最致命的毒药，让他明知是饮鸩止渴，却仍甘之如饴。
这种纵容，是危险的。不仅是对自身原则的背离，也可能让这个来历不明的系统得寸进尺。
但他控制不住。
在失去之后，再次见到这张脸露出欢欣的笑容，哪怕只是虚幻的投影，也足以让他坚固如冰川的意志，裂开一道缝隙。
而这道缝隙，正在阿忆日复一日的痴缠与撒娇中，逐渐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