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面试
短信发出去后，朱锁锁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她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仿佛要将它看穿。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回复。期待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难堪和自我怀疑。
“看吧，朱锁锁，你以为你是谁？人家那样的人物，凭什么真把你当回事？不过是随口一句客套，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会当真……”她蜷在床边，把脸埋进被子里，闷闷地想着，鼻尖发酸，却已经流不出眼泪。或许，这才是现实该有的样子。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希望，准备继续面对这烂泥般的人生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震动声打破了房间的死寂。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简洁到近乎冷漠：
“明早九点，精言集团总部一楼大厅，找杨柯经理。报名字即可。”
没有署名，没有寒暄，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标点。
但朱锁锁的心脏却像是瞬间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是他！他回复了！他真的安排了！
狂喜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随即被巨大的紧张和惶恐取代。明早九点！这么快？她什么都没有准备！穿什么衣服？该说什么？销售需要懂什么？杨柯经理……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会不会很难相处？
这一夜，朱锁锁几乎彻夜未眠。她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翻箱倒柜地找着勉强能穿去面试的“正装”——最后选中了一件款式相对简洁的白色衬衫和一条黑色及膝裙。她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微笑，练习自我介绍，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面试场景，直到天色蒙蒙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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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朱锁锁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穿着那身借了南孙的熨烫笔挺的衬衫裙子，站在了精言集团气派恢弘的总部大楼外。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踩着有些不合脚的低跟皮鞋，走进了旋转门。
前台小姐训练有素，听到“杨柯经理”的名字，又确认了“朱锁锁”三个字，脸上职业化的笑容似乎微妙地顿了一下，随即礼貌地指引她到旁边的休息区等候。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漫长。朱锁锁正襟危坐，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她偷偷打量着来往的精言员工，无论男女，都穿着得体，步履匆匆，脸上带着一种她渴望却尚未拥有的自信和忙碌。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和外行。
“朱锁锁？”一个略带沙哑，语速很快的男声响起。
朱锁锁猛地抬头，看见一个穿着休闲西装，没打领带，身材精干，眼神锐利如鹰的男人站在面前。他看起来三十多岁，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加掩饰的精明和市井般的强悍气场，与这栋光鲜大楼里的其他人有些不同。
“是，我是！您……您是杨经理？”朱锁锁连忙站起来，有些慌乱地鞠躬。
杨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过于出众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握紧的手上，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跟我来吧。”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转身就走。朱锁锁赶紧小步跟上，心脏跳得飞快。
面试地点并非在正式的会议室，而是在销售部办公区旁边的一个小型洽谈室里。杨柯随意地坐下，示意朱锁锁坐在对面，然后直接从旁边拿出一份资料拍在桌上。
“朱锁锁是吧？陆先生介绍来的。”杨柯开门见山，语气没什么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不管你跟陆先生是什么关系，在我这里，只有一个标准——业绩。能干，留下，吃肉；不能干，滚蛋，喝西北风都没你的份。明白吗？”
朱锁锁被他毫不客气的言辞砸得有点懵，但还是立刻点头：“明白，杨经理！”
“很好。”杨柯身体前倾，目光更具压迫感，“告诉我，为什么想来做销售？你觉得你有什么优势？”
朱锁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露怯。“我……我需要赚钱，需要在上海立足。销售是靠本事吃饭，多劳多得，我觉得适合我。”她顿了顿，迎上杨柯审视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我的优势……我学习能力快，不怕吃苦，而且……我长得还不错，至少能让客户愿意多听我说几句话。”
最后这句话带着点破釜沉舟的自嘲和坦诚。她知道自己除了这副皮囊，暂时拿不出更有力的筹码。
杨柯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直白有点意外，也似乎……有点欣赏？他嗤笑一声：“脸皮够厚，不算完全没救。知道我们精言现在主推的‘东篱’项目吗？”
朱锁锁老实地摇头。
杨柯也不意外，随手把那叠资料推到她面前：“给你半个小时，把项目的基本资料和户型图看一遍。然后，模拟向我推销一套最小户型。把我当成你的第一个客户。”
朱锁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手忙脚乱地拿起资料，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飞快地浏览起来。那些专业的术语、面积数据、区位图让她头晕眼花，但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只能拼命地去记，去理解。
半个小时一到，杨柯准时敲了敲桌子。
朱锁锁抬起头，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她开始磕磕绊绊地介绍，偶尔会卡壳，会记错数据，但她努力模仿着资料上的说辞，试图将自己代入销售的角色，甚至鼓起勇气对“客户”杨柯露出了练习过的、略带僵硬的微笑。
杨柯全程没什么表情，偶尔会打断，提出几个尖锐的问题，把她问得哑口无言，额头冒汗。
模拟销售在一种近乎狼狈的气氛中结束。朱锁锁垂下头，手指紧紧绞在一起，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杨柯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这沉默让朱锁锁几乎窒息。
“漏洞百出，专业知识为零，心理素质……勉强及格。”杨柯终于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不过，反应还算快，脸皮也够厚，肯豁得出去。”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试用期一个月，底薪三千，提成按公司规定。明天早上八点半，准时到销售部报到。迟到一分钟，就不用来了。”
朱锁锁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巨大的惊喜冲击着她，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想干？”
“不！我想！谢谢杨经理！我一定好好干！”朱锁锁连忙站起来，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
杨柯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在他转身的瞬间，朱锁锁似乎看到他嘴角极快地向上弯了一下，但那弧度消失得太快，让她以为是错觉。
直到走出精言集团的大门，站在明媚的阳光下，朱锁锁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朱锁锁，真的进了精言集团？虽然只是最底层的销售助理，虽然前路未卜，但这确确实实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她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想要跟蒋南孙分享这个好消息。然而，手指在按下拨号键的前一刻，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她点开了那个只联系过一次的陌生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
“陆先生，谢谢您。杨经理让我明天开始试用。朱锁锁。”
这一次，她没有等太久。几分钟后，手机震动。
“嗯。”
只有一个字。
朱锁锁看着那个冰冷的“嗯”字，却不由自主地，缓缓地，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阳光洒在她脸上，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那双明媚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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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言集团顶层，叶谨言办公室。
范金刚拿着一份内部处理报告，正在向叶谨言汇报。
“……司机马师傅，利用职务之便，虚构身份，骗取他人钱财，影响恶劣。根据公司规定，已予以开除处理，并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范金刚念完，小心地观察着叶谨言的脸色。
叶谨言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盘着串珠，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被骗的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听说……好像是叫朱锁锁。陆先生那天碰巧遇到，似乎帮了她。而且……”范金刚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今天早上，杨柯那边，把她招进销售部了。是陆先生打的招呼。”
叶谨言盘串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皮：“陆远？”
“是的。以独立投资人的名义跟杨柯接触，顺带提了一句。”范金刚补充道，“叶总，这位陆先生，动作很快啊。而且，他似乎对销售部……很感兴趣？”
叶谨言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深邃难测。“杨柯是个聪明人，知道分寸。至于陆远……”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手中的串珠上，“他持股不少，却从不露面。现在突然通过这种方式，安排一个毫无经验的女孩进精言……有意思。”
他像是在对范金刚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我们需要做点什么吗？”范金刚试探地问。
“不必。”叶谨言淡淡道，“静观其变。我倒想看看，这位神秘的陆先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