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平深吸一口气,知道此事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他挺直腰背,恢复了军人服从命令的天职,朗声道:“末将领命!”
他不再犹豫,转身返回营地,一道道紧急军令迅速下达。沉寂的岩平军营瞬间如同苏醒的巨兽,战旗猎猎,甲胄铿锵,低沉的号角声撕裂了寒冷的空气。一队队精锐修士士兵,在各级军官带领下,如同出鞘利剑,分作数股,朝着末水城及其他五大家族的核心城镇扑去!
军队的效率,远非寻常家族护卫可比,尤其是对付这些毫无防备、根本想不到领主会直接动用东联邦驻军雷霆一击的家族。
不到半个时辰,捷报频传。
李家府邸,包括家主李大在内,所有在家的嫡系、核心管事,全部被控制,账房、库房被贴上封条,有士兵把守。李大面对指向他的制式破法器具和结成战阵的士兵,面色铁青,却不敢有任何异动。
户家、谷家、河家……其余五家的情况大同小异。猝不及防之下,各家主要成员几乎被一网打尽。偶有零星试图反抗或传讯的,在军队冷酷高效的镇压下,迅速被瓦解、擒拿,确有激烈反抗者,血溅当场,以儆效尤。
六大家族的家主,全被请到了领主府临时设立的由军队看守的偏厅之中。厅内气氛凝重如铁,几位家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尤其是户文,身为金丹后期修士,他本有反抗或遁走之力,但面对代表着东联邦国家机器的军队,他不敢。
反抗军队,等于叛国,那将是灭族之祸。
灵小小缓步走入偏厅,目光冰冷地扫过众人。她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寒气,眼神却比寒风更刺骨。
“领主,您这么兴师动众的……调动联邦军队,将我等像犯人一样拘来,究竟是准备干什么?”户文强压怒火,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质问。
他是众人中修为最高者,此刻不得不代表发声。
“不干什么。”灵小小走到主位坐下,语气平淡,“就是突然想起来,有些账目,需要和几位家主当面核对一下。尤其是……第一、第二矿场近十年来的产出明细,还有上缴国库、地方财税的账目,我总觉得,出入量有点儿不太对。”
六位家主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眼神中闪过惊疑、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来者不善,而且是直奔最要命的经济命脉而来!
这种时候,话越多越错。几位家主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沉默是金。
查?就凭你灵小小一个年纪轻轻、半路出家的修士,看得懂那些繁琐复杂、甚至经过多重伪装的账目吗?那些真正的要害账本,早就被妥善隐藏或处理过了。让你查,你也查不出个子丑寅卯!
灵小小自然清楚自己短时间内看不懂那些专业账目。但没关系,她有人。
姜财派来的那支顾问团队里,专门就有精通矿产业务、熟悉东联邦税法和会计制度的专业人才,甚至还有两位曾供职于东联邦审计部门的老手。他们或许战斗力不强,但查账、对账、寻找逻辑漏洞和异常数据,正是他们的专长。
在军队的协助下,六大家族明面上、半公开的账册被迅速集中到领主府。姜财团队的账房先生们立刻投入工作,夜以继日,将十年来的开采记录、向东联邦中央资源司的报备文件、向罗亚领主府缴纳的矿产税记录、各家族内部明账上的相关收支……逐一比对、核算。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很快,疑点被迅速锁定:每年从两大矿区开采出的灵石伴生矿和部分稀有金属,在进入精炼和分配环节后,总有一批数量固定,品质上乘的货物,在账面上诡异地消失了。
没有出口记录,没有内部消耗记录,也没有库存积压,就这么凭空没了。十年累积下来,这是一笔足以令任何势力眼红的惊人财富。
当整理好的异常数据报告被送到灵小小面前时,她心中冷笑,果然如此。
偏厅内,气氛更加压抑。灵小小慢条斯理地翻看着报告,然后将其轻轻放在桌案上,目光再次扫过沉默不语的六位家主。
“几位,解释解释吧?”她的手指点在那列失踪矿产的汇总数字上,“这批矿,去哪儿了呢?是喂了冻海里的鱼,还是……长了翅膀,飞去了某些不该去的地方?”
无人应答。偏厅里落针可闻,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和几人压抑的呼吸声。李大低垂着眼,户文面无表情,其他几位家主或盯着地面,或闭目养神。他们打定主意,绝不开口。这种事,承认就是死路一条,不承认,或许还有转机。
灵小小似乎也并不指望他们回答。她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既然几位家主暂时想不起来,或者不方便说,那就不急。只好先委屈几位在这里小住几日了。这事儿……不小,我得详细整理材料,上报东联邦相关部门,请他们来定夺。”
上报东联邦!几人心中俱是一凛。这意味着事情要被捅到明面上,捅到东联邦高层那些派系斗争的漩涡中心去。但同样,他们也心存一丝侥幸,民政会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动用力量将此事压下去,或者将脏水引向别处。
“对了。”灵小小仿佛刚想起来似的,补充道,“趁着几位都在,也方便核对。孙指挥,派人仔细查查,近十年来,罗亚范围内所有与其他国家、尤其是与西联邦及其附属势力有记录的跨境交易,无论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还有他们几家所有的对外账目、秘密渠道。我相信,这么一大批资源不可能凭空消失,总能查出点蛛丝马迹,看看是不是有些人……里通外国?”
这个罪名更重,诛心至极。几位家主脸色再变,却依旧咬紧牙关,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