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没错。”灵小小语气肯定，“领主是有这个权利的，我反复地研读了东联邦的领主任命书和相关领地管理条款。对于领地内非战略级的常规矿产，领主在报备东联邦资源司备案后，有权进行年限不超过二十年的开采权出让，以换取领地建设资金。完全合法合规。”
“那啥……灵姐，这事儿……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或者，等你师父林前辈回来之后，跟他老人家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姜财的声音从震惊变成了迟疑，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劝说的味道。
虽然灵小小开出的这个条件听起来确实诱人无比，价格如果合适简直就是捡漏，但这背后所牵扯到的关联实在太大了，大到他这个百宝商会的少东家，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头皮发麻，不敢轻易接话。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商业交易了。
“有什么问题吗？”灵小小听出了姜财语气中的异常谨慎，甚至可说是忌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是真有些疑惑了。卖矿换钱，天经地义，领主权限内合法操作，姜财这反应怎么像要接个烫手山芋？
合着这祖宗是真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啊……姜财在通讯那头忍不住扶额，内心充满了无奈。但他瞅了一眼四周，确认静室无人，还是压低了声音，对着传讯法器，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我的祖宗诶……你知不知道，你要卖的这两个矿，牵扯的可不只是钱。你师父知道你要给他……嗯，或者说，给你自己，随便树这么个大敌吗？”
“啊？”灵小小更懵了，自己就卖个矿的开采权，公平交易，怎么就树敌了？还给师父树敌？这都哪跟哪？
姜财知道不点透是不行了，叹了口气，继续低声道：“罗亚的六个家族，背后在东联邦都有人支持，这你知道吧？”
“知道。”灵小小点头，这是明摆着的事么。
“这六个家族背后的人，基本上都同属东联邦议会里的一个主要政党民政会。”姜财缓缓道出关键，“而你呢，被东联邦中央分派到这里当领主，很大程度上，是他们的政敌—国政党想借着你师父分神修士的赫赫威名和影响力，来试探、乃至削弱民政会对这个偏远地区的掌控力。这是一种政治上的博弈和落子。”
灵小小听得认真，这些政治派系的名称和斗争，她以前接触不多，但并非完全无知。
“你提到的是罗亚的命脉产业之一。它们的开采权，名义上在罗亚领主府，但实际上，近几十年来，通过种种合作、分包、代管的形式，一直牢牢掌握在六大家族手里。而六大家族每年从这两个矿获取的巨额利润，有相当一部分，最终都流向了他们背后的民政会，成为该党派的资金和资源来源之一。”
姜财的声音压得更低，“也就是说，这两个矿区的利益，早就被民政会视为其势力范围内的禁脔了。现在，你作为国政党某种程度上推过来的棋子，突然要把这开采权彻底卖掉，还是卖给外来的商业势力……”
姜财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这不仅仅是商业行为，更是直接动了民政会的蛋糕，是在对方势力范围内插旗，是赤裸裸的政治挑衅和利益剥夺。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灵小小沉默了片刻，脑中飞速分析着姜财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利弊关系。
嗯……意思就是说，每年六大家族从这两个矿捞的钱，有相当一部分都拿去孝敬背后的民政会了。
说好听点开采权在民政会影响的家族手里，实际上每年向他们党派内部偷偷输送了多少资源，根本是一笔糊涂账。
按照东联邦的法律规定，如果我将开采权正式卖出，签订具有法效力的契约，那么未来十年，每年矿区需要向东联邦中央财政和罗亚地方财政上缴的固定比例资源税，就转由开采权买方百宝商会来承担。
而之前被六大家族和其背后党派截留、隐匿的那部分超额利润，就将暴露在阳光下，或者直接消失……
这意味着，我动的只是民政会这个党派及其在罗亚代理人的非法或灰色利益，并未触及东联邦法律框架下的整体国家利益，该交的税反而可能更规范了。从法理上，我完全站得住脚。
那么……这帮孙子，过去几十年，岂不是一直在用本该属于罗亚、属于领主府的矿产收益，中饱私囊，还拿去给他们背后的党派充小金库？变相就是从我的钱袋子里偷钱？！
叔叔可以忍，婶婶不能忍！
管他什么民政会、国政党！敢动我的矿，断我的财路，让我在罗亚举步维艰，那就别怪我掀桌子！
有事儿找我师父去！我听不懂这些！
她的语气瞬间变得斩钉截铁，甚至带着点狠劲，对着传讯法器问道:“我是罗亚领主，还是他们是领主？”
“呃……当然是你。”姜财被她突然转变的语气弄得一愣。
“我有没有权利，依照东联邦法律和领主权限，出售非战略级矿产的开采权？”
“有……条文上的确有这个权利。”姜财承认。
“你们百宝商会，或者说你们姜家，有没有足够的财力、技术和渠道，吃下这两个矿未来十年的开采和销售？”
姜财沉吟了一下，商业本能让他客观评估:“如果仅仅从商业角度，价格合适的话，能吃下。我们有自己的矿脉开采团队和成熟的销售网络。”
“那好。”灵小小的声音透着一股自信的意味，“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敢不敢吃下？敢不敢接下这个可能得罪东联邦一个政党的大生意？”
“这……”涉及到这个最关键的问题，姜财瞬间开始磕磕巴巴，之前的精明果断消失不见，只剩下商人的谨慎和世家子弟对政治风险的天然敬畏，“灵姐，这事儿……太大了。我真做不了主。这已经超出了我个人乃至我这一房能决定的范畴。我得立刻回去，请示家族长老会，甚至可能得惊动我爷爷……这牵扯到姜家未来在东联邦的整体站队和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