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边对着台下的观众，微微鞠了一躬。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评委席的方向。
此刻的刘文海，脸色苍白，失魂落魄。
他输了。
他一辈子引以为傲的手艺，他认为登峰造极的艺术。
在一个他看不起的毛头小子的“胡闹”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他身边的老伙计们，也都垂头丧气，一个个像是斗败了的公鸡。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明明已经把“无常鬼”，做到了极致，为什么还是输了？
就在这时，吴边拿着话筒走到了刘文海的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大家都在猜测，吴边会说什么。
是会嘲讽他？还是会安慰他？
“刘大爷。”吴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胜利者的骄傲，也没有居高临下的怜悯。
刘文海缓缓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吴边没有看他，面向了舞台上，刘文海的“白无常”表演定格画面。
“您的作品，非常非常出色。”吴边由衷地说道。
“您的脸谱，是我见过最传神的。您的身段，是我见过最专业的。您所演绎的，那个活在传说里，活在戏文里的‘白无常’，是完美的。”
这番话，让刘文海愣住了。
他没想到，吴边在赢了之后，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给了他如此高的评价。
“但是，”吴边话锋一转，他指了指十字路口的方向，“时代，终究是不同了。”
“您守护的是‘过去’的艺术。而我们想要做的是创造‘现在’的文化。”
“过去，和现在，并不冲突。”
吴边转过身，看着刘文海，眼神真诚。
“恰恰相反，它们应该也必须融合在一起。”
“刘大爷，我们需要您。”
“我们需要您的手艺，需要您的经验，需要您这样的老前辈，来为我们‘现在’的文化，注入‘过去’的灵魂。”
“没有了您画的脸谱，没有了您教的身段，我们所谓的‘百鬼夜行’，就真的只是一场年轻人的狂欢，一场空洞的cosplay。”
“那样的作品，没有根。”
吴边对着刘文海鞠了一躬。
“刘大爷，请您来当我们的艺术总指导。”
“请您来教我们，教这些年轻人，什么是真正的，老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
“请您和我们一起，把这个‘东方幻想世界’，变成现实。”
全场，鸦雀无声。
刘文海呆呆地看着吴边。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输给了一个年轻人。
他是输给了，这个时代。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来砸他饭碗的。
而是来给他一个把饭碗传下去的机会。
许久之后。
在全场数万人的注视下。
在全网数千万人的直播镜头前。
这位画了一辈子脸谱，傲了一辈子的老炮儿。
对着吴边，这个比他孙子还小的年轻人。
双手抱拳，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吴老师……”
“从今天起，我们这群老骨头，听您差遣！”
现场，彻底沸腾了！
“我操！老炮儿低头了！”
“这一拜，是真正的认可啊！心服口服！”
“吴边牛逼！这人格魅力，无敌了！”
欢呼声，掌声，尖叫声，几乎要将整个市民广场的夜空掀翻。
网络直播间里，更是直接刷起了满屏的“吴老师”。
#老炮儿低头，吴边封神#
#史上最强文化斗法#
#吴老师，我们都听您差遣#
一个个新的热搜话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霸占了各大社交平台的榜单。
吴边，用一场堪称完美的“斗法”，不仅赢得了比赛，更赢得了所有人的心。
他不仅是在解读文化，他更是在诠释，什么叫做“德”。
刘主任在评委席上，激动地站起身，用力地鼓着掌，手都拍红了。
“好！好啊！这个小吴，不，吴老师！他……他简直就是个宝贝啊！”他语无伦次地对身边的人说道。
他今天，算是彻底开了眼界。
刘主任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年轻人，能有如此巨大的能量。
因为吴边玩的，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流量密码。
吴边玩的，是阳谋，是格局，是人心。
斗法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但关于这场“斗法”的讨论，才刚刚开始。
吴边的“抽象引力”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刘文海带着他的那群老伙计，以“自己人”的身份，走进了这个办公室。
“吴老师，您坐，您坐！”刘文海亲自给吴边搬了张椅子，那态度，恭敬得让王楷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刘大爷，您可千万别这么叫，您还是叫我小吴吧，不然我可折寿了。”吴边哭笑不得。
“那不行！”刘文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达者为师！您今天，是给我们这群老家伙，上了一课！这一声‘吴老师’，您当得起！”
他身后的张大爷、李师傅等人，也都纷纷附和。
“是啊，吴老师，我们以前是坐井观天了，总觉得老祖宗的东西是最好的，看不上你们年轻人的玩意儿。今天才晓得，是我们自己，把路走窄了。”
“吴老师，以后‘百鬼夜行’的事，您就尽管吩咐！要我们画脸，我们画脸！要我们扎纸人，我们扎纸人！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看着这群前一天还跟自己吹胡子瞪眼的老人家，此刻却像小学生一样，围在吴边身边，一口一个“吴老师”，王楷感觉这个世界，实在是太魔幻了。
而另一边，高长庚也走了过来。
他看着刘文海，神情复杂。
“刘麻子，”高长庚先开了口，“你那张脸，画得不错。”
“哼，你个老神棍，也总算说了句人话。”刘文海撇了撇嘴，但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了扬。
吴边看着眼前这和谐的一幕，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抚司”的传承，和民间的技艺，这两股丰都最重要的文化力量，终于在他的撮合下，第一次，站到了一起。
“好了，各位前辈，各位老师。”吴边站起身，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内部的矛盾，咱们已经解决了。接下来，我们就要全力以赴，准备后天晚上的重头戏——迎请判官！”
一提到这个，所有人都来了精神。
“吴老师，您说吧，具体怎么搞？我们都听您的！”刘文海拍着胸脯说道。
吴边点了点头，开始布置任务。
“刘大爷，脸谱和妆造，就全权交给您了。后天晚上，我们需要一百个，不，现在报名的人多，至少两百个，画着不同鬼怪妆容的‘百鬼’。这个任务，艰不艰巨？”
“不艰巨！”刘文海眼睛放光，“我把我们川剧团的老底子都给您掏出来！保证每一个鬼，都独一无二，有模有样！”
“好！”吴边又看向扎纸人的张大爷，“张大爷，除了‘百鬼’，我们还需要一些大型的道具，比如青面獠牙的鬼王护法，巨大的招魂幡等等，用来布置天子殿前的场地，两天时间，能做出来吗？”
张大爷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吴老师，您就瞧好吧！我把我的徒子徒孙都叫来，通宵给您干！”
“李师傅，您的乐队，负责现场的气氛音乐，这个没问题吧？”
“没问题！保证比今天斗法的时候，还带劲！”
“高大掌柜，”吴边最后看向高长庚，“您是我们的‘主祭人’，祭文的部分，我们明天最后再过一遍。后天晚上，您就是全场的定海神针。”
高长庚郑重地点了点头：“使者大人放心。”
“王楷，叶西，陈雪，你们负责所有志愿者的组织、线上宣传的收尾，以及和刘主任那边的安保、场地对接。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是！边哥！”三人齐声应道。
整个团队，在这一刻，彻底拧成了一股绳。
每一个人，都有了明确的分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期待。
一个由吴边总导演，融合了传统与现代，集结了官方与民间力量的，宏大的文化盛典，即将拉开序幕。
所有人都相信，三天后的“迎请判官”仪式，必将再次引爆全网，成为一个可以载入史册的经典案例。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种亢奋的情绪中时。
吴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刘主任。
吴边皱了皱眉，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刘主任焦急的声音。
“小吴！吴老师！不好了！出大事了！”
吴边的眼皮，猛地一跳。
“刘主任，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刘主任的声音都在发抖。
“市里！市里派了个‘文化督导组’下来！今天连夜就到！”
“他们说……说我们搞的这个‘百鬼夜行’、‘迎请判官’的活动，形式低俗，内容怪诞，涉嫌宣传封建迷信！”
“要……要立刻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