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府中坐定,侍女奉上茶汤。韩当不及寒暄,直接说明来意:“刘使君,当此次冒昧前来,是受我家少主伯符所托,有要事相告,并有密信呈上。”说着,他从贴身内衣中取出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函,郑重地双手呈给刘备。
“伯符贤侄?”刘备接过信,一边拆开,一边关切地问道,“文台兄不幸早逝,备心甚痛。伯符与诸位将军在袁术处,一切可还安好?”
韩当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愤懑与无奈之色:“多谢使君挂怀。少主英武,颇有主公遗风,然…袁公路此人,表面赏识,实则猜忌压制,屡次许诺太守之位,事后皆反悔。更…更对主公留下的传国玉玺,多有觊觎之意。我等寄人篱下,实不甘心!”
刘备听着,心中了然,这与历史上记载一般无二。他展开孙策的信,快速阅读起来。信中,孙策先是表达了对其父孙坚两次受刘备救命之恩的感激,言明孙家上下铭记于心。接着,他将袁术联络彭城薛礼、下邳笮融,欲先取广陵,再会攻东海郯城的计划和盘托出。最后,孙策恳切陈述了自己欲脱离袁术、继承父志、开拓江东的强烈愿望,并试探性地询问刘备,是否愿意看在与其父孙坚的交情上,给予一些帮助或指点。
看完信,刘备心中既对孙策的义举感到欣慰,也对其处境和志向有了更清晰的把握。他将信递给身旁的郭嘉,对韩当真诚地说道:“伯符贤侄深明大义,冒险将此等重要军情告知于我,此恩此情,备感激不尽!文台兄在天之灵,亦当欣慰有子如此!”他顿了顿,继续问道,“伯符如今麾下,除了义公将军,还有哪些旧部?兵马几何?”
韩当答道:“除我之外,还有程普、黄盖两位老将军,以及主公侄儿孙贲、族子孙香,舅父吴景目前在丹阳为袁术守郡。少主直接统领的兵马,不过千余老卒,皆是当年追随主公的百战精锐,然袁术拨付的粮草军械时有克扣,难以扩充。”
此时,郭嘉与陈登也已传阅完书信。郭嘉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陈登则面露沉思。
刘备看向两位谋士:“奉孝,元龙,袁术、薛礼、笮融联手在即,伯符又送来如此关键情报并有所请,我等该如何应对?”
郭嘉率先开口,语气从容不迫:“主公,嘉与元龙方才已初步研判。袁术此举,看似声势不小,实则是纸老虎。其一,我军在东海郡有子龙、子义、典韦、曹豹等将,精兵三万,以逸待劳,军心稳固。其二,广陵有赵昱、孙乾防守,城池坚固,更有管承、徐盛水师游弋策应,袁术想轻易拿下,绝无可能。其三,彭城薛礼、下邳笮融,各怀鬼胎,与我军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但其军纪涣散,不得民心,联军看似强大,实则破绽百出。”
陈登补充道:“更重要的是,袁绍陷于幽州战事,无力南顾;曹操正与吕布在兖州缠斗,无暇东侵。此正是我军解决内部顽疾,彻底掌控徐州的大好时机!登赞同奉孝兄之见,可借此机会,主动出击,先破袁术先锋刘勋于沛国,再以雷霆之势,平定彭城薛礼,威慑甚至剿灭下邳笮融!将彭城、下邳彻底纳入掌控!”
郭嘉点头,嘴角勾起一丝冷意:“至于袁术散布的所谓主公‘假仁假义、逼陶让位’的谣言…嘉以为,可令夜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淮南、豫州乃至徐州境内,散布袁术骄奢淫逸、刻薄寡恩、觊觎玉玺、逼害孙坚旧部等事实。待主公以绝对实力粉碎其联军攻势,展现雷霆手段与守护徐州之决心后,一切谣言,必将不攻自破!”
刘备听得连连点头,两位顶尖谋士的分析,将复杂的局势梳理得清晰明了,并且提出了积极进取的方略。
“那么,对于伯符的请求呢?”刘备将话题引回孙策身上,“他欲脱离袁术,开创江东基业,又当如何相助?”
郭嘉与陈登对视一眼,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陈登道:“主公,孙伯符骁勇善战,有其父之风,若能脱离袁术,在江东立足,无异于在袁术和刘表背后插入一颗钉子!可有效牵制此二人,使我徐州南部及广陵压力大减。此乃合则两利之事!”
郭嘉接过话头,智珠在握:“至于如何相助…嘉观方才夜枭情报,长安朝廷已任命刘繇为扬州刺史。刘繇在扬州素有威望,其赴任,必与袁术发生激烈冲突。袁术势力分散于豫州、扬州,届时定然左支右绌。此乃孙伯符脱离之良机!”
刘备闻言,心中豁然开朗,结合自己知晓的历史走向,一个清晰的策略已然形成。他转向韩当,沉声道:“义公将军,请回去转告伯符贤侄。他的情义,备铭记于心。对于他脱离袁术之志,备深表赞同,并愿提供策议。”
他站起身,走到韩当面前,目光炯炯:“时机就在眼前!朝廷已任命刘繇为扬州刺史,刘繇赴任后,必与袁术争夺扬州。袁术势力分散,定难兼顾。那时,伯符可主动向袁术请缨,言愿率兵前往江东,为其牵制刘繇。袁术正需人手对付刘繇,大概率会应允。”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出关键:“至于袁术一直觊觎的文台兄留下的那方传国玉玺…义公将军可直言劝告伯符,玉玺虽贵,然终究是死物,乃招祸之根苗,于创业无益。不若以此作为质押,向袁术换取兵马、粮草、军械!袁术梦寐以求此物,必愿付出代价!如此,伯符可得实实在在的兵力,脱离牢笼,龙归大海!以伯符之能,与诸位将军辅佐,横扫江东,恢复文台兄基业,指日可待!”
韩当听着刘备条分缕析,将时机、方法、甚至如何换取资源都谋划得清清楚楚,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他原本只希望刘备能给予一些口头支持或隐秘帮助,没想到刘备竟给出如此详尽且可行性极高的金蝉脱壳之计!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刘备深深一揖,虎目含泪:“刘使君!此计大妙!当替少主,替孙家,拜谢使君大恩!此恩此德,孙家永世不忘!”
刘备扶起韩当:“义公将军言重了!我与文台兄乃故交,相助伯符,理所应当。望伯符此去,能龙腾四海,早日奠定江东基业!届时,你我两家,或可南北呼应,共扶汉室!”
韩当重重抱拳:“使君之言,当必一字不差地带回!事不宜迟,当即刻返回淮南,以免袁术生疑!”
刘备也不多留,亲自将韩当送出府门,目送他策马远去,消失在街角。
回到厅中,刘备、郭嘉、陈登三人相视一笑。袁术的威胁,此刻在他们眼中,已不仅是一场危机,更是一个彻底整合徐州、并与未来江东霸主结下善缘的绝佳机会。
“传令!”刘备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命夜枭依奉孝之计,散布反制谣言!命赵云、太史慈、曹豹所部,即日起进入战备状态!命广陵赵昱、孙乾,严密监视袁术军动向,加固城防!命管承、徐盛水师,巡弋广陵沿海,切断袁术可能的水路补给!”
“是!”郭嘉与陈登肃然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