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枣会盟的喧嚣尚未散尽,联军大营中已弥漫着猜忌与阴谋的气息。旌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却再也扬不起讨董时的慷慨激昂。
兖州刺史刘岱,早已看不顾首倡义兵、风头一度压过自己的东郡太守桥瑁,如今董卓暂退,正是清除异己的良机。他负手立于营帐前,望着远处东郡太守桥瑁的营寨,眼中寒光闪烁。他侧首对身旁的陈留太守张邈道:“孟卓兄可曾看见?桥元伟营中每日炊烟较我等早上半个时辰,又晚上半个时辰——莫非他暗中与董卓勾结,得了额外粮草?”
张邈捻须沉吟:“此事尚需查证,董卓西迁长安,桥元伟如何能...”
“不然!”刘岱猛然打断,“日前刘玄德提议追击董卓时,他故意借口推脱,致使玄德与孟德大败。若非通敌,何至如此?”他声音陡然压低,“我已得密报,桥瑁帐下司马刘凯,可作人证。”
此刻桥瑁对此浑然不觉,正与部下商议撤军事宜。忽闻营外杀声震天,刘岱已亲率精兵突入寨门。桥瑁大惊,提剑出帐,只见火光冲天,部下士卒慌乱无措。
“刘公山!此乃何意?”桥瑁怒喝。
刘岱策马而立,义正辞严:“桥元伟,你私通董卓,怠慢军机,今日我特来清君侧!”
混战中,桥瑁麾下司马刘凯突然倒戈,率亲兵直取中军大帐。内外夹攻之下,桥瑁部队迅速溃败。不到一个时辰,这位首倡义兵的东郡太守便身首异处,其部众粮草尽归刘岱所有。
消息传至盟主袁绍处时,他正与谋士许攸对弈。
“主公,刘公山此举太过猖狂!”许攸落下一子,“若不惩戒,盟主威严何存?”
袁绍轻抚美髯,嘴角微扬:“子远岂不闻:鸷鸟将击,必藏其形。刘公山不过替我们做了该做之事。”他拈起一枚白玉棋子,“桥元伟自恃首倡义兵,这些时日越发不听调遣。如今刘公山替我们除了这个隐患,岂不甚好?”
次日,刘岱与桥瑁残部各自遣使前来陈情。袁绍在大帐中同时召见双方。
刘岱使者抢先道:“桥瑁通敌证据确凿,我主为民除害,望盟主明鉴!”
桥瑁的旧部泣血陈词:“我主蒙冤而死,刘岱狼子野心,请盟主主持公道!”
袁绍故作沉思,良久方道:“元伟是否通敌,尚需查证。然公山不经请示便擅动刀兵,确有不妥...”他话锋一转,“不过,若元伟果真与董卓暗通款曲,公山此举也算是大义灭亲了。”
这般暧昧态度很快传遍诸侯营寨。北海相孔融闻讯,当即求见袁绍。
“盟主,刘公山无故攻杀同盟,若不严惩,只怕诸将效仿,联军顷刻瓦解啊!”孔融急切道。
袁绍叹道:“文举啊,你太过耿直。如今天下大乱,重在实力,不在虚名。刘公山据有兖州,兵强马壮,我们难道要为已死的桥瑁,与活着的刘岱反目不成?”
他走近孔融,低声道:“况且,公孙瓒在北方虎视眈眈,若我们内部自相残杀,岂不让董卓看笑话?”这话看似劝和,实则暗指公孙瓒与孔融有旧怨,巧妙地点到孔融的心事。
孔融默然离去,次日便率部返回北海。徐州刺史陶谦见状,也匆匆带兵东归。短短数日,联军作鸟兽散。
袁绍却并不急于返回渤海。这日,他召心腹谋士逢纪密议。
“元图,韩馥近来屡次削减我军粮草,你如何看?”
逢纪冷笑:“韩文节怯懦无能,见主公声势日隆,心生恐惧耳。依我之见,不如...”
正商议间,侍从来报:并州上党太守张杨与南匈奴单于于夫罗欲投主公,特来求见。
袁绍大喜:“快请!”转头对逢纪道,“天助我也!此二人来投,我军声势更盛,韩馥该坐卧难安了。”
张杨与于夫罗入帐后,袁绍亲自迎下主座,执手相慰:“稚叔、单于远来辛苦!董卓乱政,正需二位这般忠义之士共扶汉室!”
次日西河太守崔钧也率众来投,袁绍帐下日渐鼎盛。他在河内大宴宾客,席间朗声道:“绍虽不才,蒙诸位不弃,必当竭诚相待,共图大业!”
这番表演效果显着。颍川名士郭图、辛评等纷纷来投。袁绍表面上礼贤下士,暗中却对许攸交代:“派人详查这些新投之人的背景,尤其是他们与冀州豪族的关系。”
几日后,袁绍故意在韩馥使者面前检阅军队。看着旌旗招展、甲胄鲜明的袁军,使者面色渐白。
袁绍故作关切:“使者看来气色不佳,莫非冀州粮草筹措确有难处?若是如此,我可命元图从河内拨些粮草支援冀州。”
使者惶恐告退后,袁绍对左右大笑:“韩文节闻此言,当夜不能寐矣!”
果然,韩馥得知后更加不安。他本就忌惮袁绍,如今袁绍与王匡合兵一处,更招降纳叛,屯兵河内,紧邻冀州,其意图不言自明。加上麾下上将潘凤折于华雄之手,韩馥更觉实力受损,安全感大降。他不敢直接与袁绍冲突,便使出小动作,动不动就以“粮草不济”、“需供给本部”为由,减少乃至中断对屯驻河内的袁绍大军的粮食供给,企图以此试探袁绍的反应,并削弱其实力。如今看来,袁绍意在自己的冀州,韩馥便派人完全断绝袁绍军的粮草供应。
袁绍对此心知肚明,心中暗恨,却暂时隐忍不发,只是催促逢纪、许攸等人加紧从其他渠道筹措粮草,同时更加积极地联络冀州境内不满韩馥的士族势力,暗中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