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皇顶上,一片死寂。
山风卷过,带起血腥气味。
四大宗师或坐或卧,喘息粗重,失去了再战之力。
他们望着那道青衫飘飘的身影,眼中充满震惊与敬畏。
沈浪负手而立,目光扫过众人。
“戏看完了,热闹也该散了。”
他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打打杀杀半辈子,也该歇歇,听听王法了。”
王法?
众人一愣,尚未明白其中含义。
呜——呜——呜——
低沉威严的号角声,自泰山脚下层层传来,穿透云海,直达绝顶!
紧接着,是如同闷雷般滚滚而来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带着金属甲叶摩擦的铿锵之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怎么回事?” “是军队!官军上来了!”
东西二岛众人顿时骚动起来,惊慌四顾。
只见下方盘道之上,旌旗招展,刀枪如林!
无数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缇骑,与穿着褐衫、手持圆盾短刀的东厂番子,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动作迅捷,训练有素,顷刻间便将玉皇顶各处出口要道堵住。
更外围,则是黑压压的京营官兵,强弓硬弩对准场中所有武林人士,锋镝闪着寒光,杀气凛然!
为首的东厂督主杨金水迈步上前。他海航归来,肤色黝黑,但那一身阴柔凌厉的气势却更胜往昔。
他身边跟着锦衣卫指挥使,以及数名气息沉凝的大内高手。
杨金水目光扫过全场,在重伤的四大宗师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悸,随即望向沈浪,恭敬拱手道:
“沈先生,奉陛下旨意,东厂、锦衣卫及京营兵马已按计划完成合围,请先生示下!”
这一幕,让所有江湖中人目瞪口呆,心沉谷底。
官府的大军竟然来了!而且看样子,竟是与沈浪早有安排!
谷神通挣扎起身,抹去嘴角血迹,看着四周寒光闪闪的兵刃和强弓劲弩,又看向沈浪,脸上露出苦涩笑容:
“沈道长......神通广大,已是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今日约战,难道最终竟是为了引来官府,将我等一网打尽?”
他的语气中充满不解与悲凉。江湖争斗,终究难逃王法铁拳吗?
万归藏脸色阴沉,死死盯着沈浪,又狠狠瞪了杨金水一眼,心中急转,思索脱身之计,但伤势沉重,四周又被大军围困,更有沈浪坐镇,无计可施。
哥白尼与米开朗基罗面面相觑,他们远道而来,只为财富与见识东方高手,万万没想到会卷入朝廷与江湖的纷争之中,看着四周那些兵刃,心中暗暗叫苦。
沈浪对谷神通的疑问报以一笑:
“谷岛主此言差矣。非是贫道意欲何为,而是大明律法意欲何为。”
他目光扫视全场,声音提高,如同颁布诏令:
“东岛、西城,盘踞海外西域多年,门下弟子良莠不齐,多有作奸犯科、藐视王法、私斗仇杀之举,视朝廷律令如无物。
江湖,不是法外之地!今日,便到此为止了。”
他看向杨金水:“杨公公,宣旨吧。”
杨金水躬身领命,从身旁小太监捧着的金盘中,请出一卷明黄色圣旨,唰地展开,运起内力,声音尖利却极具穿透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海外有东岛,西域有西城,本为武林一脉,惜乎多年来恃武乱禁,党同伐异,私刑泛滥,甚或有勾结匪类、祸乱地方之举,实非国家之福,百姓之幸!”
“朕膺天命,抚育万民,岂容治下有化外之民,法外之地?今特谕:”
“东岛、西城两派,即日解散!
所有人员,无论尊卑,皆需向当地官府登记造册,注明籍贯、师承、武功路数,不得隐匿!”
“自此之后,天下习武之人,皆需遵纪守法,安守本分。
凡有仗武欺人、寻衅私斗、纠众滋事者,一律按大明律严惩不贷!
各地官府需严加稽查,东厂、锦衣卫协同督办,绝不姑息!”
“尔等若能洗心革面,安分为民,或有一技之长者,经考核亦可为朝廷效力,既往不咎。若冥顽不灵,阳奉阴违,则大军到处,灰飞烟灭!”
“钦此——!”
圣旨宣毕,杨金水将圣旨高高举起。
整个玉皇顶,鸦雀无声。
所有江湖人士,全都面如死灰,如丧考妣。
解散门派?登记造册?遵纪守法?
这简直是刨了江湖的根啊!
“不!我不服!”叶梵挣扎嘶吼,却被身旁的谷缜按住。
赢万城老脸抽搐,最终化为一声长叹,仿佛瞬间苍老十岁。
沈舟虚坐在轮椅上,闭上眼睛,脸上肌肉微动。
仙碧、虞照、左飞卿等人,神色复杂,有愤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大势已去的无力感。
面对朝廷大军,面对沈浪,任何反抗都显得徒劳。
谷神通仰天长叹:“罢了,罢了......天意如此,夫复何言。谷某......领旨。”
连东岛之王都低头了,其他人更是失去心气。
万归藏脸色铁青,牙齿咬得作响,但看着沈浪的眼神,以及周围大军,最终也只能冷哼默认。
哥白尼与米开朗基罗在通译的解释下,明白了圣旨内容,相视苦笑。他们这趟东方之行,亏大了。
杨金水见大局已定,心中对沈浪的敬畏更是无以复加。
一人压服整个江湖,更是请来圣旨,兵不血刃完成如此变革,此等手段,简直通神!
他尖声下令:“来人!请诸位江湖朋友下山登记!好生‘伺候’,不得怠慢,但若有敢抗旨不尊者,格杀勿论!”
“是!”四周锦衣卫和东厂番子齐声应诺,声震云霄,开始有序地“请”那些失魂落魄的武林人士下山。
一个时代,结束了。
江湖的草莽时代,在泰山的云雾与兵戈之中,缓缓落下帷幕。
一个在王法框架下,必须遵守规则的新时代,即将开始。
沈浪看着这一幕,微微颔首。
他转身,一步踏出,身形已在云海之外,唯有淡淡的声音随风传来,落入谷神通、万归藏等几人耳中:
“此战已了,贫道去也。望诸位好自为之,莫要自误。”
声音散去,青衫身影融入茫茫云海,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