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重云的团雀似乎对橘子皮的气味很敏感，扑棱着翅膀飞离了重云的肩膀，重新落回了我的头顶，还用爪子在我头发里刨了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蹲好。
时间在嬉闹和等待中悄然流逝。
当日轮西斜，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与瑰紫时，我们终于踏上了归途。
噢不对，是踏上了最后一段通往山顶的路。
夕阳的余晖慷慨地洒落，将蜿蜒山路与翠绿的草木，甚至我们每个人的发梢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山风变得温柔清凉，吹干了我们身上残留的水渍。
我们五个人外加一只锅巴，沿着一条更陡峭些的小径向上攀登。
重云说他不累了，愣是让我把背包给他。他的脾气也执拗，难怪行秋他们几个劝说无果后都放弃了。
他依旧背着他那个大包，但经过下午的休整和凉水浸泡，精神好了许多。
我一手揽着累得气喘吁吁的锅巴，一手提着下午抓鱼时装鱼的小木桶，里面几条肥鱼和一群小鱼苗正不安分地扑腾着，水珠溅出来。
登上山顶的那一刻，视野豁然开朗。
脚下是连绵起伏的青色山峦，如同巨龙沉睡的脊背。
一条玉带般的大河在山谷间蜿蜒流淌，反射着夕阳的金辉。
极目远眺，可以看到层岩巨渊那如同被巨神之手撕裂般的地貌，千沟万壑，嶙峋险峻，在暮色中呈现出一种苍凉磅礴的壮美。
回头转身，璃月港的万千灯火已经次第亮起，若散落在大地上的璀璨星辰，与天际的晚霞交相辉映。
港口停泊的船只轮廓隐约可见。
“果然啊，此番美景，还是大家一起欣赏比较好吧。”胡桃手叉着腰，随便寻了一处石头块便坐在一旁。
行秋和重云也驻足远眺，脸上带着被美景震撼的宁静。
在我臂弯里的锅巴都地叫了两声，似乎在表达它的赞叹。我放下它，它挪动着走到前面。
我头顶的团雀也安静下来，黑豆似的小眼睛望着远方的万家灯火。
山顶有一小块相对平整的草地。
众人分工合作。
香菱麻利地支起不知道是何人留下的炉子，胡桃则带着锅巴在附近搜集干枯的树枝落叶准备生火。
我把小木桶放下，开始处理今天的战利品——刮鳞去内脏，顺便把大鱼切成适合烤制的厚片，小鱼则用树枝串好。
重云放下他的大背包，这百宝囊终于迎来了它的高光时刻。
他先是拿出了一个小型的折叠帐篷，在行秋的帮助下，两人开始研究着搭建。
不对，他怎么连这个都带了。
接着他又掏出油纸包着的盐巴，还有干净的布巾和一些点心，甚至还有一小罐据说是他母亲秘制的香料粉。
“哇！重云！大救星啊！”香菱看到香料粉，眼睛都放光了。
胡桃也凑过来，看着帐篷啧啧称奇：“连帐篷都有？重云你准备得也太周全了吧！难道你早就计划好要露营了？”
重云被她们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一边笨拙地和行秋撑着帐篷杆，一边解释道：“这是……是以前家族长辈去枫丹游玩时买的，一直没用上。家母想着……或许能用得上，就让我带上了。”
“既然如此，”胡桃拍板，眼睛闪着兴奋的光，“今夜月色这么好，风景这么美，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搭帐篷露营吧！多难得的机会啊！”
香菱举手赞成：“好主意！反正我爹这几天不在家！”
重云看了看帐篷，又看了看大家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好吧。”
行秋正帮忙固定帐篷的最后一角，闻言笑了笑：“我有时看书入迷，也会在飞云书库待一整晚，无妨。”
于是，山顶的营地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中迅速成型。
一个不算小的帐篷立起。
篝火也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橘红色的火焰驱散了山顶的凉意，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
烤鱼的香气很快在山顶弥漫开来。
肥厚的鱼片抹上盐巴和重云带来的秘制香料粉，在火焰上滋滋作响，油脂滴落，腾起诱人的青烟。
串好的小鱼苗被烤得金黄焦脆。
香菱处理好的野菜和蘑菇被裹在洗净的大叶子里，埋在篝火边缘的灰烬里焖烤。
她还用带来的小锅煮了一锅野菜蘑菇汤，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围着温暖的篝火，大家席地而坐。
多重香气勾得人食欲旺盛。
重云因为纯阳之体，吃不了太烫的食物，只能眼巴巴地等着烤鱼和焖菜凉下来，于是香菱特意放在一旁凉着的那份凉拌野菜就成了他的主力，当然，没有放一点辣椒。
火光跳跃着，映在每个人的眼睛里，温暖又明亮。
背后的璃月港灯火辉煌，与天上的星河遥相呼应。
山风掠过林梢，发出低沉的呜咽，却更衬得这小块山顶营地温馨而安宁。
大家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天南海北地闲聊。
聊今天的抓鱼糗事，聊胡桃差点用鱼竿捅了古董摊，聊行秋钓到大鱼时的惊险一幕，聊香菱发现的黏糊糊的神奇植物……
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话题渐渐转向了未来。
“我啊，”胡桃咽下一口鲜嫩的烤鱼片，晃着双脚，梅花瞳在火光下亮得惊人，“我要走遍提瓦特七国，每一座高山，每一条大河，都要留下胡桃大人的足迹！然后，我要把我的见闻写成诗！编成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胡桃游历万国诗》！怎么样，霸气吧？”
万……国？
“噗，”行秋用布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你还真是志向远大。”他眼中带着善意的调侃。
“嗯！胡桃的志向很好！”香菱用力点头，腮帮子鼓鼓的，“干脆再配上插图怎么样？我……可以帮你画画，嗯……比如你翻过雪山，我就画个大雪人。你潜入深海，我就画个大鲸鱼。”锅巴在她身边附和。
胡桃：“好主意！香菱！”
重云安静地听着，小口咬着温凉的焖蘑菇，眼神有些向往：“我……希望以后能控制好纯阳之体，走得更远些。去更多有妖邪的地方，帮助更多的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认真。
“你一定能做到的，重云。”我由衷地说。
行秋看着跳跃的火焰，火光在他清亮的眼眸中跃动：“我想读更多的书，见识更多不同的故事。比起家业，我和胡桃一样，更期待外面的风光。”
香菱挥舞着烤鱼的签子，“哇，大家志向满满！我也要做个好厨子！为璃月，为所有人，做出最好吃的菜！”
气氛正好，话题却不知不觉间拐了个弯。
也许是这山林夜色，也许是这摇曳的篝火，也许是胡桃骨子里那点古灵精怪的天性作祟。
“诶，你们听说没？”胡桃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身体微微前倾，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气氛，“就在前几天，我在无妄坡那边，听到一个跑货的商人说……他在路过一片乱葬岗时，半夜听到了女子的哭泣声，呜呜咽咽……他壮着胆子走近一看，你们猜怎么着……”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重云立刻来了精神，放下了手中的食物，腰杆挺直，表情变得异常专注严肃：“女子哭泣声吗？具体地点在哪里？哭声特征如何？是持续的呜咽还是断断续续的抽泣？周围有没有异常的阴气聚集或者符箓残留？”
胡桃：“……”酝酿好的恐怖气氛瞬间垮掉。
香菱缩了缩脖子：“乱葬岗……听起来好可怕……”
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握着烤鱼签子的手默默收紧。
胡桃显然注意到了我僵硬的表情和努力维持镇定的眼神，她那双梅花瞳立刻弯成了狡黠的月牙：“嗯？小荼荼～你怎么不说话了？脸色好像有点白哦？是不是……怕鬼呀？”她故意拖着调子，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小恶魔。
我挺直腰板，否认三连：“没有！怎么可能！我们讲究理性分析，实证研究。一定是那个商人看错了或者听错了。”
语速快得像在背书。
“哦～是吗？”胡桃笑得更加灿烂，显然完全不信。
重云却认真地反驳道：“未必。乱葬岗阴气沉积，极易滋生依附尸骸骸骨的低等幽魂残念。你的观点虽然基于理性，但对于璃月特有的地脉环境和方术体系，可能还需……”
“咳！重云！”行秋适时地轻咳一声，打断了重云即将展开的可能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专业分析。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别解释了，我们都懂”。
香菱下意识地抱紧了锅巴：“好、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吃鱼吃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夜色渐深，山顶的温度明显下降。
篝火带来的暖意似乎被更深沉的寒意驱散了一些。
行秋拢了拢衣襟：“嘶…山风渐寒了。我先回帐篷里暖和暖和，你们继续。”
他很自然地起身，拍了拍衣摆沾上的草屑，走进了属于那个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