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诱惑。
“我还能活很久，很久。”
“而你，又能伺候我多久呢？”
这句话，让炒豆儿心里一紧。
再过十年，她就二十四，成了个人老珠黄的老姑娘了。
再过二十年，三十年呢？
她会生皱纹，会白头发，会老得走不动道。
到了那时候，仙师会不会嫌弃她笨手笨脚，把她赶走？
一想到那个画面，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有点后悔了。
刚才瑞珠姐姐拜师的时候，自己为什么就没跟着一起跪下呢？
陈玄看着她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哪里还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想什么。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明日卯时一刻，你跟妙玉一起，来院中开始修行吧。”
炒豆儿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水光。
“真的？”
陈玄点了点头。
“那……那我也要拜师吗？”
她有些扭捏地问。
陈玄看着她，眼底带着笑意。
“你若愿拜，便拜。”
“若不愿，便不拜。”
炒豆儿低头想了想，随即抬起头，小脸上的神情，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瑞珠姐姐走了，那我不拜了。”
“不然，仙师身边，就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了。”
陈玄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失笑。
这丫头，到了这个时候，心里想着的，还是这个。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
又是一日，卯时一刻。
天光未亮，墨色的天幕上缀着几颗残星，冷月的光辉给庭院里的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清霜。
登仙阁的院子里，却难得地没有往日的寂静。
石桌旁，林黛玉裹着一件月白色的狐皮斗篷，正小口小口地吃着紫鹃刚备好的燕窝粥。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坐，一双清亮的眸子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兴味，饶有兴致地望着院中。
今天，可是师兄新收弟子的第一天。
院子中央，站着两个身影。
妙玉换上了一身朴素的练功服，身形站得笔直，宛如一株雪中的寒松。
她面上看似古井无波，可那双微微攥紧，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那个梦寐以求的世界，终于要向她开启了。
而她身旁的炒豆儿，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小丫头哈欠连天，眼角还挂着泪花，身上那件新换的靛青色比甲穿得歪歪扭扭，两只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手足无措的紧张。
陈玄依旧是一身青袍，静静伫立在二人身前。
他没有多余的言语，身形微动，开始演练那套炼体之法。
动作舒缓，却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道韵，每一个起承转合，都仿佛与天地间的某种韵律遥相呼应。
演练完毕，他收势而立。
“你们来。”
声音平淡，落在院中。
妙玉深吸一口气，立刻上前。
她本就习武多年，根基扎实，这套动作在她眼中并无半分难度。
只见她身形流转，将那套动作从头到尾施展出来，竟是行云流水，与方才陈玄的演练分毫不差。
轮到炒豆儿，画风却骤然一变。
小丫头憋红了脸，努力回忆着方才的动作。
她先是伸出左手，随即觉得不对，又慌忙换成右手。
一个简单的马步，她却把自己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后面的动作更是忘得一干二净，只能手忙脚乱地胡乱比划，活像一只在雪地里扑腾的小兔子。
“噗嗤。”
石桌旁，林黛玉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刚入口的粥险些喷了出去。
院中的陈玄，闻声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林黛玉的笑声戛然而止，连忙低下头，用勺子使劲搅着碗里的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炒豆儿的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偷偷看了一眼妙玉，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那张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炒豆儿就是觉得，那眼神里充满了嘲笑。
一股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
“看什么看！”
“你不就多学了几年庄稼把式，有什么好得意的！”
小丫头把头一扭，气哼哼地转向了一边。
妙玉确实没有嘲笑的意思。
她只是有些不解，这么简单的动作，怎么会有人学不会。
她没有解释，只是收回目光，看向了陈玄，等待着师父的评判。
然而，陈玄却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妙玉脸上的平静，瞬间凝固。
她愕然地看着陈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方才的动作，她自认已经做到了极致。
炒豆儿看见仙师居然对妙玉摇头，方才的窘迫一扫而空，顿时乐开了花。
她得意地冲着妙玉，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你只学了其形，未得其神。”
陈玄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妙玉的思绪。
“从今日起，忘掉你这些年所练的凡间武学。”
“那只会成为你的桎梏。”
“这套炼体之法，关键不在于动作，而在于配合动作的吐纳之法。以呼吸引动天地灵气，淬炼己身，而非搬运你体内那点微末的内力。”
妙玉闻言，皱眉沉思。
自己习武多年，内力运用早已经如同本能。
师父让自己不能动用内力。
那跟废掉武功差不多。
她倒不是舍不得。
只是......
看了眼旁边的炒豆儿，自己的起点岂不是比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还低？
“你且去一旁，自行领悟。”
陈玄说完，不再看她，转身走到了炒豆儿面前。
他伸出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为炒豆儿纠正姿势。
“手再抬高些。”
“腰挺直。”
“对，就是这样，感受身体的舒展。”
他的声音温和，没有半分不耐。
妙玉有些不是滋味，她才是正经弟子好吗？
林黛玉看着这一幕，恍惚间，想起了几个月前，师兄也是这样，在庭院里，一点一点地教导自己。
那时候，她还是个连修行门槛都未踏入的懵懂少女。
如今，自己却已经坐在这里，看着师兄教导下一辈了。
师叔。
这个称呼在心底冒出来，让她觉得有些新奇，又有些好笑。
不知不觉间，陈玄已经走到了石桌旁，在她对面坐下。
林黛玉回过神来，连忙放下汤匙，轻声唤道。
“师兄。”
陈玄点了点头。
“腾空之术，习得如何了？”
听到这个，林黛玉的下巴微微扬起。
“自是毫无问题。”
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陈玄点头。
“昆仑之行，只剩下半年。”
“可有信心，修为再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