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 10 章 月临荒原
黑雾在焦黑的土地上翻滚，像一锅沸腾的沥青，每一次涌动都有细小的黑色火星从雾中溅出，落在地上便化作一缕缕青烟，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与金属锈混合的气味。墨渊的身影就藏在这团黑雾里，只能看到一双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眸，像两盏鬼火，在雾中忽明忽暗。他那只覆盖着黑色鳞片的手缓缓抬起，鳞片的质感如同深海生物的甲壳，泛着紫黑的光泽，缝隙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粘液，指尖划过空气时，留下一道道细微的黑色痕迹，像墨水在纸上晕开。
掌心托着的骷髅法器正在缓慢旋转，头骨是灰白色的，表面刻着扭曲的符文，眼窝处跳动着两点幽绿的光，与墨渊的眼眸遥相呼应。法器转动时，发出细微的 “嗡嗡” 声，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低语，声音钻进耳朵里，让人头皮发麻。
“墨渊！” 张清源的怒吼声打破了寂静，他扶着赤松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道袍下摆的血迹已经凝固成黑褐色，旧伤在愤怒的催动下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传来尖锐的刺痛。“当年天枢府的惨案，你这个叛徒！今日我定要为死去的同门报仇！”
浩然站在一旁，指尖扣着最后三枚符箓，符箓因他的颤抖而微微发烫，却始终无法激活 —— 体内的浩然正气在墨渊的邪力压迫下，像被冻结的水流，连流动都变得困难。他看着墨渊的黑雾，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唇因愤怒而失去血色，眼中却充满了无力的恐惧。
林守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膝盖刚一用力，肋骨传来的剧痛就让他眼前发黑，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天枢斩邪剑从手中滑落，剑身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 “吱呀” 声。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罡气已经彻底枯竭，经脉像被撕裂的布条，每一次搏动都带来针扎般的疼痛。但他没有放弃，右手在地上摸索着，指尖触到剑鞘的瞬间，一股微弱的共鸣从剑身传来 —— 斩邪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发出低沉的嗡鸣。
墨渊对众人的愤怒恍若未闻，他的注意力全在掌心的骷髅法器上。法器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窝的幽绿光芒也越来越亮，一道细微的黑色光柱从法器顶端射出，落在神骸上。神骸的暗金光芒瞬间稳定下来，表面的纹路不再混乱，而是顺着光柱的方向流动，像被驯服的野兽，乖乖地朝着法器靠近。
“守墨师侄，” 墨渊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带着戏谑的笑意，像毒蛇吐信，“你倒是比你师父聪明，知道找神骸的弱点。可惜啊，你还是慢了一步。” 他的目光扫过林守墨，黑雾微微涌动，似乎在打量着这个屡次破坏他计划的年轻人，“你身上有白夜的气息，还有那老书妖的灵韵，倒是有趣。不过，再有趣，也只是待死的蝼蚁。”
他抬起手，黑色鳞片在神骸的光芒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指尖凝聚起一团幽绿的火焰：“今日，就让你们和这片荒原一起，变成我的养料吧。”
火焰刚一出现，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林守墨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杀意锁定了自己，像被毒蛇盯上，皮肤传来一阵刺痛。他闭上眼睛，将最后一丝神念注入斩邪剑 —— 他要引爆剑内的纯阳剑意，就算不能杀死墨渊，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不是夜晚的黑，而是一种清冷的银白，像被月光覆盖。林守墨睁开眼，看到灰蒙的天空正在被一层淡蓝色的月华吞噬，月华从四面八方涌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整个荒原笼罩在其中。空气瞬间变得清凉，之前的腐臭味和金属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新的、像雨后森林的气息，吸入肺里时，经脉的疼痛竟然减轻了几分。
墨渊指尖的幽绿火焰突然僵住，像被冰封，他周身的黑雾剧烈翻滚，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被烈火灼烧，迅速收缩成一团。他那双幽绿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这是…… 月影界的气息？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和吾主有约定，不插手此界之事吗？”
天空的月华越来越浓，中央位置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门户。门户是由冰晶构成的，边缘泛着淡蓝的光晕，表面刻着繁复的月纹，随着月华的流动，月纹像活物般闪烁。门户之后，隐约能看到一片冰晶森林，森林深处有一座巨大的宫殿，宫殿的飞檐上挂着银色的铃铛，随着风的流动，传来细微的 “叮铃” 声，像天籁。
一道身影从门户中缓缓走出。
他身着银白长袍，长袍上绣着金色的月纹，随着他的动作，月纹像有生命般流动，散发出淡淡的光晕。他的长发是银白色的，垂落在肩膀上，发丝间缠绕着细小的冰晶，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飘动。他的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皮肤像玉石般光滑，瞳孔是纯粹的银色，没有丝毫杂质，目光扫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他悬浮在半空中，周身环绕着淡淡的月华，像一位从神话中走出的月神。
“渎神者，”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亘古的冷漠，像万年寒冰相互撞击，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交出吾族圣物碎片，以及你窃取的混沌之核。”
月影界长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银色的眼眸死死锁定着墨渊，周身的月华开始涌动，形成一道道细小的光带，围绕着他旋转。墨渊的黑雾更加慌乱，他能感觉到，这股月华之力天生克制自己的混沌邪能，每一次光带的旋转，都有一股冰冷的力量穿透黑雾，让他的灵魂感到刺痛。
“月影界…… 你们违反了约定！” 墨渊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却依旧强装镇定，“吾主与你们达成过协议，互不干涉，你们现在插手，就不怕引发两界战争吗？”
长老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银色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动：“约定？早在你们利用吾族圣物‘月华之心’碎片，污染白夜，制造混沌魔物时，约定就已经被你们撕毁了。”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月华在他掌心汇聚，形成一柄通体晶莹的长枪 —— 枪身像由万年寒冰雕琢而成，内部有银色的光流在流动，枪尖泛着淡蓝的光晕，散发出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今日，我不仅要收回圣物，还要为白夜，为所有被你们伤害的族人，讨回公道。”
长枪刚一出现，周围的温度骤降，林守墨能看到自己呼出的气变成了白色的雾，落在地上便结成了细小的冰晶。地面的黑色淤泥开始冻结，表面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冰壳，远处的枯树枝上也挂满了冰花，整个荒原瞬间变成了一片冰雪世界。
墨渊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位长老的对手。月影界的力量对混沌邪能有着天然的压制，更何况对方还是长老级别的存在，手中的月华之枪更是蕴含着足以湮灭法则的力量。他眼神闪烁，心中快速盘算着 —— 硬拼必死无疑，只能想办法逃脱！
“哼！想留下我，没那么容易！” 墨渊猛地爆发出全身的邪能，黑雾瞬间膨胀，化作无数只黑色的蝙蝠，朝着四面八方飞去。蝙蝠的翅膀上带着暗红色的火焰，落在地上便燃起黑色的火焰，试图干扰长老的视线。同时，他脚下浮现出一个复杂的暗红色法阵，法阵的线条里流淌着黑色的血液，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 —— 这是 “暗渊” 的紧急传送法阵，能在短时间内撕开空间裂隙，逃离战场。
“想逃？” 长老冷哼一声，手中的月华之枪轻轻向前一送。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长枪像融入了月华之中，瞬间消失不见。下一刻，它出现在墨渊的传送法阵上方，枪尖轻轻一点 ——
“咔嚓！”
法阵像冰面般裂开，黑色的线条瞬间破碎，暗红色的光芒随之熄灭。墨渊发出一声闷哼，黑雾剧烈收缩，他的嘴角溢出一丝黑色的血液，显然受到了法阵破碎的反噬。
“你以为，这种低级的传送术，能在我面前奏效吗？” 长老的声音带着嘲讽，手中再次凝聚出一柄月华之枪，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墨渊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三眼符号，表面泛着邪异的光泽 —— 这是 “暗渊” 高层的保命底牌，能借助邪神的力量，强行撕开空间裂隙，代价是燃烧自己一半的修为。
“今日之仇，我记住了！” 墨渊怨毒地看了一眼长老，又扫过林守墨等人，眼中的幽绿火焰燃烧到了极致，“他日，吾主降临之时，便是你们所有人的死期！” 他用力捏碎玉佩，黑色的光芒从玉佩中爆发，强行撕开了一道空间裂隙 —— 裂隙的边缘扭曲，像一张黑色的嘴，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周围的碎石和冰块都被吸了进去。
墨渊毫不犹豫地钻进裂隙，黑雾随着他一同消失。裂隙很快闭合，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腥气，以及地面上一道黑色的痕迹，很快被月华净化，消失不见。
长老看着裂隙闭合的方向，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遗憾，却没有追击。他知道，墨渊捏碎了邪神玉佩，短时间内无法追踪到他的踪迹，而且月影界的职责是守护圣物，而非主动挑起战争，只要墨渊逃离，暂时就不会对荒原造成威胁。
他的目光转向下方的林守墨等人，银色的眼眸中终于多了一丝温度。
月华的压制渐渐减轻，林守墨能感觉到，体内的疼痛正在慢慢消失，经脉中似乎有一股清凉的力量在流动，修复着受损的部位。他挣扎着站起来，看到张清源和浩然扶着阵法师，正一脸震惊地看着空中的长老，眼中充满了敬畏。
长老缓缓降下高度，落在距离众人十米远的地方。他的长袍在月华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长发轻轻飘动，像银色的瀑布。他的目光扫过林守墨，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动：“你身上有白夜的气息，还有玄圭的灵韵。是你，帮助白夜摆脱了‘暗渊’的控制，还传递了求救信息？”
林守墨点了点头，恭敬地说道：“晚辈林守墨，见过长老。白夜道友为了阻止‘暗渊’的阴谋，力战而重伤沉寂，晚辈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玄圭前辈也在战斗中受了伤，目前还在恢复。”
长老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月灵族从不欠人情。你助白夜，护持玄圭，这份恩情，我们记下了。”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两点银色的光点 —— 光点像萤火虫般闪烁，散发出柔和的月华，“这是‘月华精粹’，能修复你们的伤势，稳固本源。你和那位昏迷的道友，各取一点吧。”
光点缓缓飞向林守墨和阵法师。林守墨伸出手，光点落在他的掌心，瞬间化作一股清凉的力量，顺着手臂钻进体内。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像温水般流淌在经脉中，之前断裂的肋骨传来一阵酥痒的感觉，疼痛迅速消失，丹田处也开始有微弱的罡气在凝聚。阵法师的情况也明显好转，他的脸色从苍白变成了红润，呼吸变得平稳，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似乎即将醒来。
张清源和浩然看着这一幕，眼中充满了羡慕，却也知道，这份恩情是林守墨应得的。他们对着长老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长老出手相助，否则我等今日必死无疑。”
长老微微点头，目光转向南疆巫女的遗体 —— 她的身体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月华，像一个透明的光罩，保护着她的遗体不被周围的污秽侵蚀。“这位道友为了守护此地，牺牲了自己，值得尊敬。” 他抬手一挥，一道月华落在巫女的遗体上，光罩变得更加浓郁，“我会用月华护住她的遗体，你们可以将她带回南疆，让她魂归故里。”
说完，长老转身看向天空的门户。门户依旧敞开着，冰晶和桂影在其中闪烁，宫殿的铃铛声隐约传来。“此间事了，‘暗渊’的节点核心已毁，虽然墨渊带走了混沌之核，但短期内无法再构成威胁。你们好自为之，若再遇到‘暗渊’的袭击，可以通过白夜身上的月华印记联系我们，月灵族会适时提供帮助。”
他的身影缓缓升空，朝着门户飞去。长袍在风中飘动，像一朵银色的云，长发上的冰晶闪烁着光芒，留下一道美丽的轨迹。在进入门户的前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林守墨，银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期许：“守墨师侄，你身上有守墨人的传承，又与白夜交好，未来，或许你会成为两界和平的关键。记住，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要放弃希望。”
门户缓缓闭合，月华像潮水般退去，天空恢复了之前的灰蒙，却留下了淡淡的银辉，空气变得清新了许多，之前的污秽气息被彻底净化。地面的黑色淤泥上，竟然开始长出细小的青草，嫩绿的叶片在风中轻轻摇晃，充满了生机。
荒原上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林守墨、张清源、浩然，以及即将醒来的阵法师，还有被月华守护的巫女遗体。
张清源看着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月影界的力量果然名不虚传，只是…… 如此强大的存在介入此界，未来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他扶着赤松剑，剑身上的红光已经恢复了些许，却依旧带着疲惫，“‘暗渊’的阴谋远没有结束，墨渊带走了混沌之核，那东西蕴含着神骸的力量，一旦被他们完全掌控，后果不堪设想。”
浩然走到巫女的遗体旁，看着那层透明的光罩，眼中充满了悲痛：“巫女道友为了我们，牺牲了自己，我们一定要将她带回南疆，让她得到应有的荣耀。” 他转身看向林守墨，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守墨小友，今日若非你，我们不仅无法毁掉神骸，还会命丧于此。这份恩情，我浩然记在心里，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林守墨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玄圭的书匣上 —— 书匣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清光，与体内的月华精粹产生了微弱的共鸣，显然，玄圭也在月华的滋养下，加快了恢复的速度。“前辈客气了，我们是盟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他抬起头，看向墨渊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墨渊虽然逃脱了，但他带走的混沌之核是‘暗渊’的重要武器，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其他的节点，阻止他们的计划。苏小婉之前感知到的黑水湾、塔克拉玛干沙漠，还有那个模糊的森林，都是我们接下来要探查的目标。”
阵法师缓缓睁开眼睛，他的脸色已经恢复红润，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很快便清醒过来：“我…… 我这是在哪里？神骸呢？墨渊呢？”
张清源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阵法师听完，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感激：“多谢各位，多谢月影界的长老，若非你们，我恐怕已经被神骸寄生，变成‘暗渊’的傀儡了。”
林守墨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巫女的遗体周围的光罩，心中充满了敬意：“巫女道友用生命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我们一定要完成她的遗愿，彻底摧毁‘暗渊’的计划，守护好这个世界。”
风轻轻吹过荒原，带来了青草的清香。远处的枯树上，几只小鸟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庆祝这场胜利。林守墨站起身，看着身边的同伴，心中充满了力量 —— 虽然墨渊逃脱，虽然 “暗渊” 的阴谋还在继续，但他们已经不再是孤军奋战，月影界的支持，同伴的信任，都是他们前进的动力。
“我们走吧，” 林守墨说道，声音坚定，“先将巫女道友的遗体送回南疆，然后再制定计划，探查其他的节点。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张清源、浩然和阵法师点了点头，四人抬起巫女的遗体，小心翼翼地朝着荒原边缘走去。他们的脚步沉重却坚定，背影在夕阳的照耀下，拉得很长，像一道道永不屈服的丰碑。
远处的天空，一轮明月缓缓升起，银色的月光洒在荒原上，照亮了他们前进的道路，也预示着 —— 新的战斗，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