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0:00 的西湖没有风,雾却像浸了水的棉絮,贴在脸上发潮。你缩在阳台藤椅里刷手机,屏幕光映着玻璃上的霜花,突然弹出个无标题直播窗口 —— 没有主播头像,没有观看人数,只有一片墨绿的湖景,镜头晃了晃,露出岸边长满青苔的条石,石缝里卡着半片玉琮,乳白的玉质上沁着暗红,像干涸的血。
“再等两分钟。” 一个女声突然响起,不算亮,却带着点穿透力,能盖过远处游船发动机的闷响。镜头往下移,拍到一双穿米白色马丁靴的脚,靴帮沾着湿泥,泥粒里混着细小的红砂 —— 你突然想起上周去良渚博物院,讲解员指着展柜里的红烧土说,五千年前的先民会用这种红砂拌泥筑城,现在雷峰塔遗址的土层里,还能挖到同样的颗粒。
脚步声近了,镜头终于对焦。女人穿件过膝的月白风衣,领口别着枚银质胸针,是朵简化的玉兰花,花瓣边缘磨得发亮。她的头发半湿,贴在颈后,露出一小片淡红色的印记,像被什么东西烫过。她左手捏着个小小的锦盒,打开时,里面铺着暗红色的绒布,放着最后一点朱砂 —— 不是常见的粉末,是凝结成块的,边缘还沾着几根细毛,像是从某种织物上蹭下来的。
“只剩这些了。” 她低头看着朱砂,指尖轻轻捻了捻,指甲缝里还留着之前的红痕,“良渚古城墙下挖的,本来够画三道符,上周给山伯续命用了两道,现在……” 她没说完,抬手把朱砂举到镜头前,你能看清朱砂块上细小的裂纹,裂纹里嵌着极细的金箔,在屏幕光下闪了闪。
风突然变向,卷着湖水的腥味扑过来,镜头晃了晃,女人伸手扶了下,风衣口袋里的东西掉出来 —— 是刚才那半片玉琮,落在条石上,发出清脆的 “嗒” 声。你盯着那片玉琮,突然觉得腕间有点发烫,低头看,手腕内侧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串淡红色的数字:734,和玉琮断面上的编号一模一样。
女人捡起玉琮,没立刻放回口袋,而是握在手里,指腹摩挲着断面的纹路。“业火交易所的规矩,试播必须找‘关联人’。” 她突然抬头,镜头正好对着她的眼睛,很黑,眼尾有点红,“他们说,你的生辰编码和 734 匹配,你的记忆里,藏着能让他活下来的东西 —— 所以今天的观众,只有你。”
她抬手,把最后一点朱砂弹进湖里。朱砂落水的瞬间,湖面突然凝住,像冻住的玻璃,紧接着,暗红色的数字从湖底浮上来,一串一串,像血珠串成的倒计时,清清楚楚地悬在你眼前:【距离梁山伯被维度抹除,剩余时间:00:03:00】
“别划走。” 她的声音紧了点,抬手把玉琮举到镜头前,你能看到玉琮断面上的纹路开始发光,淡红色的光顺着屏幕爬过来,你的腕间更烫了,734 的数字越来越亮,“你一旦退出直播,系统会立刻启动‘清除程序’,不只是他,连你记忆里所有和他相关的片段,都会被抹掉 —— 包括你上周在博物馆看到的梁祝瓷板画,包括你小学时背过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包括你昨天晚上梦到的,那个在雨里给你递伞的男生。”
你下意识地想退出窗口,手指刚碰到屏幕右上角的叉号,腕间突然一阵刺痛,734 的数字像烧红的铁,烫得你缩回手。镜头里,女人突然弯腰,盯着湖面,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湖面上裂开了一道细缝,缝里透出淡蓝色的光,紧接着,一枚青铜戒指慢慢浮上来。
戒指不算大,戒圈是螺旋形的,像拧在一起的藤蔓,表面覆着层薄绿锈,锈迹里隐约能看到刻痕。女人伸手去捞,指尖刚碰到戒指,湖面的倒计时突然跳了一下,变成了 00:02:51。她把戒指举到镜头前,用指甲刮掉表面的绿锈,露出内侧刻死的数字:734,和你腕间的编号完全重合。
“这是‘关联戒’。” 她的指尖有点抖,戒指上的螺旋纹好像在慢慢转动,“戴上它,你会忘记我,忘记所有和业火交易所相关的事,但山伯能多活七天;不戴……” 她顿了顿,镜头晃了晃,你看到远处雷峰塔的轮廓,塔尖似乎有红光闪过,“不戴,现在就是他的最后一分钟,倒计时结束,他会变成湖里的气泡,连灰都剩不下。”
你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是消息提醒,是一种高频的震颤,屏幕上的倒计时开始飞快地跳动:00:02:49、00:02:48、00:02:47…… 女人把戒指往镜头里递了递,你能看到她眼底的红血丝,能看到她风衣下摆沾着的红砂,能看到她握戒指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再等一下。” 她突然说,镜头转向湖面,你看到湖底好像有个模糊的身影,正朝着岸边的方向游,“他不知道自己快没了,昨天还跟我说,想带你去良渚看稻田,说那里的秋天,稻穗会变成金色的海……”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抬手抹了下眼睛,“你再看看倒计时,现在还剩 1 分 45 秒,你可以再想想。”
你盯着屏幕,腕间的 734 越来越烫,好像要烧穿皮肤。手机屏幕上的湖景突然变清晰了,你能看到湖底的水草,能看到游过来的身影穿着藏青色的衬衫,领口别着枚钢笔,笔帽是银色的,和你抽屉里那支旧钢笔一模一样。身影越来越近,你能看到他的脸 —— 很干净,眉毛很浓,嘴角有点弯,正朝着镜头的方向笑,手里还拿着个笔记本,封面上写着两个字:英台。
倒计时跳到 00:02:30 时,女人突然抓住戒指,往自己的手指上套,却被戒指烫得缩回手。“不行,必须你戴。” 她看着镜头,眼神里带着点恳求,“业火交易所的程序锁定了,只有‘关联人’能激活戒指 —— 你戴,他活;你不戴,他死。没有别的选择。”
你的手指悬在屏幕上,不知道该点哪里。腕间的 734 开始发光,淡红色的光顺着手臂往上爬,你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梦:雨很大,你站在公交站台,没带伞,一个穿藏青色衬衫的男生走过来,把伞递给你,他的手腕内侧有一串数字:734。你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笑了笑,说:“等你记得我的时候,再告诉你。”
镜头里,湖底的身影越来越近,男生举起笔记本,翻开的那一页上,写着一行字:“英台,明天一起去看稻田好不好?” 字迹有点潦草,墨水洇了纸,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倒计时跳到 00:02:20,女人突然哭了,眼泪滴在戒指上,绿锈被冲掉一点,露出下面更亮的青铜色。
“别让他等。”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已经等了六世了,第一世在良渚被活埋,第二世在东晋被毒死,第三世在唐朝战死在边关,第四世在宋朝被诬陷成汉奸,第五世在明朝病死在考场,第六世…… 第六世他在民国的火车站等我,等了三天三夜,最后被日军的炸弹炸成了碎片。” 她抬手抹掉眼泪,把戒指举得更高,“这一世,他只是想和我看一场稻田,你能不能…… 能不能帮他实现?”
你的腕间突然不烫了,734 的数字慢慢变淡,屏幕上的倒计时停在了 00:02:15。你看着镜头里的女人,看着湖底举着笔记本的男生,看着那枚刻着 734 的青铜戒指,突然想起博物馆里的那片玉琮,讲解员说,玉琮是用来沟通天地的,五千年前的先民相信,戴上刻有编号的玉琮,就能和逝去的人对话。
风又起了,卷着女人的风衣下摆,露出她腰间系着的红绳,红绳上挂着个小小的银锁,锁上刻着个 “梁” 字。她好像察觉到你的目光,摸了摸银锁,笑了笑:“这是山伯去年给我编的,他说,戴着手链,就算走散了,也能找到彼此。”
倒计时开始重新跳动,00:02:10、00:02:09、00:02:08…… 女人把戒指往镜头里递得更近,你能看到戒圈内侧的细小纹路,像是某种咒语。“你戴不戴?” 她的声音有点急,“只剩两分钟了,再犹豫,就来不及了。”
你深吸一口气,抬手碰了碰屏幕,指尖刚碰到戒指的影像,腕间的 734 突然亮了起来,淡红色的光顺着屏幕爬过去,和戒指上的光连在一起。镜头里的女人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却露出了梨涡:“谢谢你。”
就在这时,湖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倒计时飞快地跳成了 00:01:50,湖底的男生身影开始变得模糊,笔记本上的字迹慢慢消失。女人的脸色变了:“不好,交易所提前启动清除程序了!你快戴戒指,快!”
你的手指停在屏幕上,看着越来越模糊的男生,看着女人焦急的脸,看着腕间越来越亮的 734,突然想起刚才女人说的话:“你的记忆里,藏着能让他活下来的东西。” 你到底记着什么?是良渚的红烧土?是民国的火车站?还是那个在雨里递伞的男生?
倒计时跳到 00:01:40,湖底的男生身影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下笔记本还浮在水里,封面上的 “英台” 两个字也开始褪色。女人突然跪下来,趴在湖边,伸手往湖里探:“山伯!山伯!”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在水里乱抓,却什么也没抓到。
你看着她,心里突然有点疼,像是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你抬手,再次碰了碰屏幕上的戒指,这一次,戒指的影像突然变得清晰,淡蓝色的光从屏幕里透出来,裹住你的指尖,腕间的 734 开始发烫,不是刺痛,是温暖的,像有人在轻轻抚摸。
“戴上去!” 女人抬头,眼睛通红,“快!只剩一分钟了!”
你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指尖用力按在屏幕上。就在这时,你听到一阵清脆的 “咔嗒” 声,像是锁扣合上的声音,腕间的 734 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凉的触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套在了你的手指上。
你睁开眼,屏幕上的戒指不见了,女人正笑着看着你,湖底的男生身影重新变得清晰,正朝着岸边游过来,笔记本上的字迹也恢复了原样。倒计时停在了 00:01:30,然后慢慢变成了绿色:【梁山伯生命体征稳定,剩余存活时间:7 天】
“太好了。” 女人站起来,拍了拍风衣上的泥,“谢谢你,关联人。” 她抬手,把那半片玉琮举到镜头前,“这半片玉琮你先拿着,下周在良渚古城遗址的西门,我会把另一半给你,到时候,你就会记起所有事了。”
镜头晃了晃,开始慢慢变暗,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下周见,别迟到。”
屏幕彻底黑了,只剩下一行绿色的字:【第一章已解锁,点击进入:梁山伯的公交情书】
你低头看了看手指,没有戒指,却有一种冰凉的触感,像是它还在那里。腕间的 734 不见了,却留下了一片淡红色的印记,像朵小小的花。你拿起手机,想再打开那个直播窗口,却发现历史记录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相册里多了一张照片 —— 是刚才的西湖,湖面上浮着绿色的倒计时,岸边站着那个穿月白风衣的女人,她的手里,拿着半片玉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