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内是几乎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浓重的土腥味。通道狭窄陡峭,三人只能猫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下摸索。上方隐约传来数据流冲击墙壁的沉闷轰鸣,但随着他们深入,那声音逐渐减弱,最终被绝对的寂静取代,只有他们粗重的呼吸和脚步声在逼仄的空间内回响。
“暂时…暂时安全了?”李明喘着气,后背紧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土壁。亮晶晶从他衣领里钻出来,小爪子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嘎”了一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沈曼歌将虚弱的小敏小心放下,让她靠墙休息。小敏情核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但仍在顽强地闪烁,驱散着身边一小片区域的黑暗,也带来一丝微弱的心安。沈曼歌自己则强忍着过度消耗带来的眩晕感,警惕地感知着通道前方。
“这里空气虽然污浊,但在流动,应该有其他出口。”她低声道,声音在通道里产生轻微的回音。
休息了约莫一刻钟,待呼吸稍稍平复,三人继续前行。通道依旧向下,但坡度渐缓,脚下的泥土也变得湿润,甚至开始出现细小的水流。
又走了近百米,前方隐约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空气中那股土腥味也被一股带着矿物质气息的、清冷的水汽取代。
通道尽头,是一条宽阔的地下河。河水漆黑如墨,看不清深浅,但流速平缓,水声正是由此而来。河面约有十几米宽,对岸隐没在黑暗中,不知通向何方。河边散落着一些发着微弱磷光的苔藓和真菌,提供了些许照明,映照出河岸两侧怪石嶙峋的洞壁。
“有河!顺着河走,说不定能找到出口!”李明精神一振。
他们沿着河岸向上游方向跋涉。地下河两侧并非坦途,而是布满了湿滑的岩石和深不见底的水洼,行进速度并不快。小敏恢复了一些力气,可以自己行走,但依旧需要沈曼歌不时搀扶。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岔口,地下河在此分成了两条支流,一条继续向左深入黑暗,另一条则流向右侧一个明显有人工开凿痕迹的、更加宽阔的隧道。
“走哪边?”李明看向沈曼歌。
沈曼歌感知了一下两条支流的能量波动。左侧的支流气息更加原始、混乱,隐隐带着危险。而右侧那条人工隧道,虽然同样沉寂,但能量相对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极微弱的、类似于之前晶簇洞穴的纯净感?
“右边。”沈曼歌做出了选择。
进入人工隧道,环境明显不同。隧道呈拱形,岩壁平整,明显经过修葺,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壁画痕迹,风格与古老回廊内的类似,但损毁更加严重。隧道一路向上,空气也越发清新。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不同于磷光和白光的、自然的微光!
三人加快脚步,冲出隧道出口的瞬间,都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并非阳光明媚的外界,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洞!空洞顶端垂落下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如同巨大水晶兰般的植物,它们的根须如同光缆般垂落,照亮了整个空间。空洞中央,是一片生长着各种奇异苍白植物的林地,这些植物的叶片、枝干都呈现出半透明的玉白色,散发着微弱的生命波动。一条更加清澈、泛着淡淡蓝光的地下溪流蜿蜒穿过林地,汇入他们来时的那条地下河。
这里的空气清新冷冽,带着植物特有的清香,能量纯净而平和,与外面沼泽的污秽死寂形成天壤之别。
“这…这是…”李明张大了嘴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就连一直蔫蔫的亮晶晶也兴奋起来,从李明肩膀上跳下,好奇地嗅着一株散发着香甜气味的苍白蘑菇。
小敏深深吸了一口气,情核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稳定和明亮起来,她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这里…好舒服…”
沈曼歌紧绷的神经也略微放松,但她依旧没有放松警惕。这片“苍白林地”太过宁静,太过美好,在这危机四伏的地下世界,显得有些不真实。
他们小心地踏入林地。脚下的土壤柔软而富有弹性,那些苍白植物在他们经过时会微微摇曳,仿佛有生命般。亮晶晶很快和几只同样水晶鳞片、但体型更小、颜色更浅的“本地”穿山甲混熟了,互相用鼻子嗅着,“嘎嘎”交流着。
沿着溪流前行,他们在一棵特别巨大的、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古树下,发现了一座小小的、由苍白木材和光滑石块搭建的简陋棚屋。棚屋门口,坐着一位…身影。
那是一位老者,穿着由某种苍白植物纤维编织的长袍,身形枯槁,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如同孩童。他手中拿着一根同样是苍白木材制成的拐杖,正静静地看着他们,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到来。
更令人惊异的是,老者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半透明感,仿佛与这片林地融为一体。
“外来者…背负着‘源初’的印记,追逐着被‘织网’捕获的星光…”老者的声音温和而空灵,直接在他们心中响起,并非通过耳朵,“欢迎来到‘遗忘庇护所’…我是这里的守墓人,你们可以叫我…白苔。”
沈曼歌上前一步,将小敏和李明护在身后,谨慎地问道:“守墓人?为谁守墓?”
白苔老人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林地深处,那片最浓郁的白光之下:“为所有未能逃脱‘格式化’,最终归于‘源初’宁静的残魂…也为…那位最初的‘接纳者’,留下的一缕…未曾被污染的希望。”
他的目光落在沈曼歌身上,又扫过李明和小敏,最后定格在小敏怀中的情核上。
“你们的到来,并非偶然。是‘她’…感应到了同源的力量,为你们指引了方向。”白苔缓缓说道,“那位被捕获的星光…他的时间不多了。‘织网’正在加速对他的解析与重构…若要救他,你们需要找到‘她’留下的…‘心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