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沙沙的、湿滑的拖行声,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从地下空间深处的黑暗中蠕动而来,每一下都刮擦在林默和沈曼歌紧绷的神经上。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腐殖质、化学药剂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腥气味。
“它来了…”沈曼歌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下意识地靠近林默。
林默的心脏狂跳,目光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同时快速扫视周围环境。这个平台一览无遗,根本没有躲藏的地方!唯一的出口就是身后那条陡峭的阶梯,但万一那东西速度很快,他们根本来不及跑!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被菌丝缠绕、奄奄一息的09号单元上。必须救它!不仅是为了情报,更是因为它可能是此刻唯一的“武器”或者…诱饵?
“盖子!分析那菌丝!有什么弱点吗?”林默在意念中急问。
“…滋…扫描中…这菌丝…结构奇特…蕴含微弱…‘母巢’能量…但核心…似乎有…一个…能量节点…在…09号单元…下方…”盖子的意念断断续续,却提供了一个关键信息,“…破坏节点…或许能…解放单元…”
能量节点?林默的目光立刻聚焦在缠绕09号单元的那团惨白菌丝根部!果然,在那里,菌丝格外密集,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幽绿光芒!
沙沙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黑暗深处,一个庞大、臃肿、缓慢蠕动的轮廓!
没时间犹豫了!
“我去破坏节点!你想办法吸引那东西的注意力!”林默对沈曼歌快速说道,同时将那块流光晶塞回她手里,“关键时刻用它!就像小敏那样!”
不等沈曼歌回答,他已然如同猎豹般扑出,目标直指09号单元下方的菌丝丛!手中紧握着那根之前作为武器的、尖锐的金属廊柱残骸!
几乎在他动身的同一时间!
黑暗中的那个轮廓猛地加速!伴随着一阵令人作呕的粘稠蠕动声,那东西的真容终于显露在22号单元提供的微光照明之下!
那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怪物!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大团不断蠕动、融合了腐烂植物、苍白菌瘤、扭曲动物肢体和部分金属零件的庞大肉团!肉团表面布满了不断开合的、流出粘液的孔洞和残缺的眼睛,十几条如同放大了的、半透明的蛞蝓般的触手从肉团下方伸出,正是这些触手的蠕动发出了那沙沙的声响!而在肉团的正面,一张巨大、扭曲、仿佛由无数痛苦人脸拼接而成的嘴巴缓缓张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如同真菌褶叶般的惨白牙齿,发出无声的咆哮!
这就是“园丁”的失败作品?!一个融合了无数生物特征、被菌丝能量驱动的恐怖肉块!
沈曼歌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脸色煞白,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做出了反应!她尖叫一声,用力将手中一块从平台上捡起的金属零件砸向那怪物!
砰!
零件砸在怪物臃肿的身体上,如同泥牛入海,只溅起一点粘液,反而更加激怒了它!那巨大的、由人脸拼接的嘴巴猛地转向她,数条粘滑的触手如同鞭子般狠狠抽来!
22号单元立刻开火,激光束打在触手上,烧灼出焦黑的痕迹,延缓了它的攻击,但无法彻底阻止!这怪物的体积太大了,再生能力似乎也极强!
另一边,林默已经冲到了09号单元旁边!无视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缠绕蠕动的菌丝,他举起手中的金属尖柱,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菌丝根部那散发着幽绿光芒的节点狠狠刺了下去!
噗嗤——!!!
一声如同戳破脓包般的闷响!一股墨绿色的、散发着强烈恶臭的粘稠液体猛地从破裂的节点处喷溅出来,溅了林默一身!
嘶——!!!
那团庞大的肉团怪物仿佛感受到了剧痛,发出一阵尖锐的、混合了无数声音的怪异嘶鸣,所有触手疯狂地挥舞起来,攻击动作猛地一滞!
缠绕09号单元的菌丝如同失去了活力般迅速枯萎、松弛!
“09号!能动吗?!”林默大吼一声,顾不上恶心,奋力扯开枯萎的菌丝!
09号单元核心的光芒猛地亮了一下,发出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强烈干扰的声音:
【…核心…束缚…解除…】 【…能量…严重不足…武器系统…离线…】 【…优先…传输…获取数据…】
它猛地将自己从残留的菌丝中挣脱出来,摇摇晃晃地悬浮起来,球体表面射出一道微弱的光束,连接向林默的额头!
顿时,大量混乱的、破碎的影像和数据流强行涌入林默的脑海!
那是09号单元在“凝露之厅”及其地下区域侦察到的画面片段!
画面中,它深入地下,发现了更多类似的实验室和培养槽,看到了更多恐怖扭曲的失败实验体残骸…它甚至捕捉到了一个短暂的、模糊的影像——一个穿着破烂白袍、身体已经大半被菌丝和植物覆盖、眼神疯狂而痛苦的身影,正蜷缩在一个巨大的、由心琥珀碎片和流光晶簇构成的畸形装置前,喃喃自语着“…不够…还不够…必须…更完美…”…那很可能就是堕落后的“园丁”!
最后一段影像,是它被这种惨白菌丝突然袭击、包裹的过程,以及在被包裹期间,通过菌丝网络隐约感应到的…位于这个地下空间最深处的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由纯净菌丝和暗红能量构成的…核心!那个核心似乎…在吸收整个庭院的静滞能量,并向外散发着“黄昏低语”!
【…数据…传输完毕…】 【…检测到…‘母巢’子体…核心…位于…坐标…(数据损坏)…】 【…建议…摧毁…可大幅削弱…该区域…辐射…】
信息传输完毕,09号单元的光芒再次黯淡下去,几乎难以悬浮,“啪嗒”一声掉落在林默脚边,再次失去了动静。
而这时,那只庞大的肉团怪物已经从剧痛中恢复过来,变得更加狂躁!它放弃了攻击沈曼歌,所有的仇恨都集中在了破坏它菌丝节点的林默身上!无数条触手和那张恐怖巨口,如同山崩海啸般向他碾压过来!
“林默!”沈曼歌惊恐尖叫!
林默刚刚接收完海量信息,脑子如同炸开般疼痛,面对这恐怖的攻击,根本来不及躲闪!
生死关头!
他猛地瞥见脚边09号单元掉落处,那个被刺破的菌丝节点里,还在缓缓渗出墨绿色的粘液,以及…一小块如同翡翠般、依旧散发着幽绿光芒的、不规则的核心碎片!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
他弯腰一把抓起那块还沾着粘液的、鸽卵大小的核心碎片,甚至来不及多想,将其狠狠按向了手中一直紧握着的、那本黑色金属日志封面上的乳白色芯片!
用这充满“母巢”能量的核心碎片,去碰撞那代表“秩序”与“知识”的守秘人芯片!
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也许是爆炸,也许是更糟的结果!但他别无选择!
就在那幽绿的核心碎片接触到乳白色芯片的瞬间——
时间仿佛凝固了!
没有爆炸,没有冲突!
那乳白色的芯片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小太阳般刺目的光芒!而那幽绿的核心碎片则如同遇到骄阳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汽化!
但就在它彻底消失前,一股精纯而狂暴的、混合了“母巢”混乱特性和“心琥珀”某种本质能量的幽绿光芒,被芯片强行抽取、转化!
日志的书页无风自动,疯狂翻页!封面上的芯片光芒变得极不稳定,乳白与幽绿的光芒疯狂交织、冲突!
最终,所有的能量似乎被芯片强行压缩、调和,转化成了一道极其凝练的、呈现出一种奇异青白色的、半透明的新型光束,从芯片中心猛地喷射而出,狠狠射向迎面扑来的肉团怪物!
这道青白色光束既没有圣光的温暖纯净,也没有激光的灼热破坏,它仿佛没有任何温度,却带着一种…“否定”、“瓦解”、“归墟”的诡异气息!
光束无声无息地命中了肉团怪物的核心区域!
没有爆炸,没有惨叫。
那庞大臃肿、生命力顽强的肉团怪物,在被青白色光束照射到的部分,竟然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一样,开始从原子层面迅速崩解、消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任何过程,就是纯粹的、彻底的…消失!
短短两三秒内,那不可一世的怪物,就在两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被彻底“删除”了一大半!剩余的部分失去支撑,瘫软在地,化作一滩毫无生机的、恶臭的粘液和残渣!
青白色光束也随之消失。
林默手中的日志“啪”地一声合拢,封面芯片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甚至表面都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
通道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滩恶臭的残渣和空气中弥漫的青白色光束残留的、那种“空无”的气息,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刚…刚才…那是什么…”沈曼歌的声音如同梦呓,整个人都傻了。
林默也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日志,又看了看那滩残渣,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刚才…好像无意中启动了什么…规格外的恐怖武器?
“…滋…未知…能量反应…”盖子的意念充满了震惊和恐惧,“…像是…规则层面的…抹除?!…这书…到底…是什么来头?!”
没人能回答。
短暂的震惊后,林默猛地反应过来!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他一把抓起再次变成“板砖”的日志和失去动力的09号单元,拉起还在发愣的沈曼歌。
“走!立刻离开这里!”
刚才的动静太大了!天知道会不会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两人沿着陡峭的阶梯,拼命向上爬!冲出小门,重新回到那片死寂的庭院!
庭院里,那三个神秘的白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满地苏醒者的残骸和被能量光束灼烧出的痕迹。
两人不敢停留,用最快的速度沿着原路,向着庭院出口亡命狂奔!
直到再次冲出来时的通道,远离了那片诡异的静滞区域,两人才敢停下来,靠着墙壁,如同离开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脸上依旧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今天遭遇的一切,再次刷新了他们对这个深渊之下的认知。
林默看着手中裂纹的日志和报废的09号单元,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损失惨重,但…似乎也得到了不得了的信息和…力量?
那个“母巢子体核心”…还有“园丁”可能还在深处的线索…
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但也隐隐透出一丝…可能性?
他低头看向沈曼歌额角那黯淡的烙印。
也许…解决问题的关键,真的就在那最危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