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暗流并未因皇帝的强硬态度而平息,反而如同地底潜行的毒蛇,转而以更隐秘的方式蔓延。针对科举新章的诋毁与阻挠,从明面上的谏诤,转为暗地里的手段。
几日后的一个深夜,墨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养心殿,带来一个令人警惕的消息。
“陛下,娘娘。根据内卫监控,近日有多名身份不明、却颇有文士风骨的外地人潜入京城,他们并未投亲访友,也未流连风景,反而频频出入于几位对科举新章反对最为激烈的清流官员府邸,以及……几家背景复杂、专为士子提供备考住所的客栈。”墨羽声音低沉,“属下怀疑,这些人并非寻常士子,很可能是某些势力圈养的清客幕僚,入京是为了……在春闱中做些手脚。”
“做些手脚?”裴砚眸光一冷,“他们想如何?”
“目前尚不明确。”墨羽摇头,“但无非几种可能:收买考官、窃取试题、或在考场上构陷打压新科学子。属下已加派人手,对那几家客栈和可疑官员府邸进行严密监控,并设法混入了几个备考的士子圈中。”
秦绾闻言,眉宇间凝起一丝忧色:“春闱关乎国家选才大计,若被这些人搅乱,不仅寒了天下学子之心,更会让新政威信扫地。必须防患于未然。”
“朕知道。”裴砚指尖敲击着桌面,沉吟道,“他们既然想暗中行事,那朕便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墨羽,你的人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朕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另外,令礼部加强对试题印制、保管环节的监管,所有涉密人员,一律严加审查。”
“是!”墨羽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黑暗中。
与此同时,深宫之内,却也并非全然被朝堂风云所笼罩。
上书房内,三岁多的承烨已能清晰地背诵《千字文》前半部,甚至开始接触更复杂的典籍。秦绾每日都会抽时间亲自教导他,不仅教他识字念书,更会借着史书典故,潜移默化地告诉他为君之道、治国之理。
这日,秦绾正讲到前朝一位名臣幼时“砸缸救友”的故事,意在教导他遇事需沉着机智。承烨听得聚精会神,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故事讲完,秦绾柔声问:“烨儿,若是你遇到同伴落水,你会如何?”
承烨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奶声奶气却条理清晰地说:“儿臣……儿臣不会水,不能……自己跳下去。要大声喊人……找竹竿……或者丢能浮起来的东西给他……”
他不仅理解了故事的寓意,更结合了自身的实际情况,想出了更稳妥的办法。
秦绾眼中闪过惊喜与欣慰,将儿子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烨儿说得对,救人固然重要,但更要懂得量力而行,善用智慧。为君者,亦是如此,不仅要有仁心,更需有明辨与决断之能。”
承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抓住母亲的衣襟,依赖地靠着她。
这时,裴砚处理完政务过来,恰好听到母子二人的对话。他站在门口,并未立刻进去,看着烛光下秦绾温柔耐心的侧脸和儿子聪慧乖巧的模样,心中那片因朝堂纷争而生的冷硬,不禁柔软了几分。
他走进来,承烨立刻眼睛一亮,张开小手:“父皇!”
裴砚将儿子抱起,掂了掂,笑道:“又重了些。方才听你母后讲的故事,可有心得?”
承烨用力点头,将自己想到的办法又说了一遍,虽童声稚嫩,却逻辑分明。
裴砚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对秦绾道:“你教导得很好。”
秦绾莞尔:“是烨儿自己聪慧。”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暂时将外间的风风雨雨隔绝开来。然而,无论是裴砚还是秦绾都明白,这片刻的安宁,需要他们用更强大的力量和更缜密的心思去守护。
京郊,那家寒门举子聚集的客栈内。
气氛也略显紧张。那位精通律法的李姓举子压低声音对同伴道:“诸位,我观近日客栈周围,似乎多了些生面孔,眼神不正,不似寻常士子或商旅。且有人暗中打探我等新科学子的背景和备考情况,大家需多加小心,谨言慎行,莫要着了道。”
钻研算学的王姓举子眉头紧锁:“定是那些见不得新科好的小人!想使绊子!我等寒窗苦读,好不容易盼来机会,绝不能被他们毁了!”
“放心,”年长的李举子沉稳道,“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直,认真备考,不信他们能颠倒黑白!况且,陛下既力排众议推行新政,定然也有所防备。”
话虽如此,一股无形的压力,已然笼罩在这些满怀希望的寒门学子心头。
京华谍影,阴险手段悄然布下。
稚子慧心,深宫之内显露峥嵘。
寒门学子,于压力下砥砺前行。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春闱尚未开始,一场围绕人才选拔的无声战争,已然在京城各个角落悄然升级。
(第两百一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