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赵崧的倒台,如同一场席卷朝堂的飓风,其带来的影响远不止于一座国公府的抄没和一位权臣的陨落。它彻底宣告了旧有勋贵集团试图阻挠新政的失败,也极大地震慑了那些仍在观望、心怀侥幸的势力。帝后二人以雷霆手段昭示了推行新政、肃清积弊的决心,无人再敢明面掣肘。
朝堂风气为之一清。吏部与都察院拟定的考成法细则迅速颁布,各级官员的考核、升迁、黜陟有了更明确、更注重实绩的标准,虽仍有暗流不适,但表面上已无人敢公开非议。户部清丈田亩、核实户籍的工作在排除主要阻力后,得以在更多州县推行,虽进展缓慢,却实实在在地向着赋税公平迈出了步伐。
北境大都护府在周勃的整饬下,渐入正轨。残存的镇北军被重新打散编练,新的边军纪律严明,士气渐复。屯田初见成效,边境防线得以巩固,黑风部等塞外部落听闻朝廷雷霆手段,亦暂时收敛了爪牙,北疆迎来了久违的平稳。
江南那边,侯小乙与沈焕、沈薇兄妹在拿下织造局大使周汝昌、取得关键证据后,并未立刻班师回朝。他们借着钦差威势,顺势对江南官场进行了一番梳理,查处了一批与成国公勾结、贪墨漕运、盐课款项的官员,将漕运与盐政牢牢收归朝廷掌控。沈薇凭借其过人的心算与洞察力,从浩如烟海的账册中理清了多条隐秘的资金链条,为后续追缴赃款、充实国库立下了汗马功劳。
帝国,这艘刚刚经历狂风巨浪的巨轮,在年轻帝后的执掌下,终于拨正航向,驶入了相对平缓的水域,开始焕发出新的生机。
养心殿内,气氛也与以往不同。
药味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奶香和幼儿咿呀学语的稚嫩声响。小皇子承烨已过周岁,褪去了婴儿的肥嫩,越发显得眉目清秀,尤其是那双酷似裴砚的黑亮眼眸,灵动异常。他已能扶着东西蹒跚学步,口中也开始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
这日春光正好,裴砚处理完一批紧急奏章,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小憩。秦绾则坐在一旁,手中拿着一本启蒙的《千字文》,轻声念给趴在她膝头、睁着大眼睛好奇张望的承烨听。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秦绾的声音温柔而清晰。
承烨听着,小嘴也跟着一张一合,忽然,他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指向窗外飞过的一只蝴蝶,含糊不清地吐出一个音:“……爹……”
虽然模糊不清,但那声调,分明是在模仿“蝶”字!
秦绾念书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儿子。裴砚也猛地睁开了眼睛,瞬间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地看向承烨。
“烨儿,你……你刚才说什么?”秦绾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承烨似乎被父母的目光看得有些茫然,眨了眨大眼睛,又看了看窗外已经飞远的蝴蝶,小嘴再次嚅动,这次更为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蝴……爹……”
虽将“蝶”误发成了“爹”,但那试图模仿和表达的意图,已然明确!
“他……他会说话了!”秦绾惊喜地看向裴砚,眼中瞬间盈满了激动的泪光。
裴砚没有开口,他只是俯身,将儿子从秦绾膝头轻轻抱入自己怀中。小家伙似乎有些不适应当年父皇略显生疏的怀抱,扭动了一下,但很快就被裴砚身上那股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气息所安抚,乖乖地靠在他胸前,仰着小脸,好奇地看着父亲近在咫尺的脸庞。
裴砚低头,看着怀中这柔软而鲜活的小生命,看着他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眉眼,听着他无意识发出的、蕴含着无限可能的稚嫩音节,心中那片因连年争斗、血腥阴谋而冰封的角落,仿佛被这春日暖阳与孩提稚语悄然融化。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儿子嫩滑的脸颊,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与珍视。
承烨被碰得痒了,咯咯笑了起来,小手胡乱挥舞着,抓住了裴砚的一根手指,紧紧攥住。
那一刻,血脉相连的温情与身为父亲的责任感,如同暖流,席卷了裴砚的全身。他抬头,与同样眼含热泪、面带微笑的秦绾目光交汇。
无需言语,彼此眼中都已映出了相同的景象——那是历经劫波后的安宁,是帝国未来的希望,更是他们携手共度、值得期待的无尽岁月。
万象更新,朝堂内外渐显蓬勃气象。
麟儿初语,深宫之中更添脉脉温情。
过去的血与火,终究化为了守护眼前这份安宁与美好的坚定力量。前路或许仍有坎坷,但此刻,帝后二人的心中,充满了面向未来的笃定与希冀。
(第两百一十四章 完,亦是本卷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