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的被灭口,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彻底打破了表面的平静。内卫这架庞大的机器全力开动,围绕着赵乾生前的人际网络和永平坊那处神秘宅院,无数条线索和信息被飞速汇集、整理、分析。
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连寻常百姓都隐约察觉到了异样,京中巡防的兵丁多了起来,各城门盘查也严格了几分,一些消息灵通的官员更是闭门谢客,谨言慎行。
养心殿内,气氛凝重如铁。
沈薇根据对资金流向的持续追踪,发现“锦绣阁”在赵乾死后第二天,便开始暗中变卖部分产业,资金通过更加隐秘的渠道,似乎准备转移。而沈焕那边也从北境传回密信,言及镇北军近日有小规模的、不合常规的夜间调动,虽未越界,但透着蹊跷。
“他们在准备后路,也在准备……最后一搏。”裴砚看着面前摊开的京城舆图,上面已被墨羽用朱笔标记出数个可疑地点,包括永平坊宅院、锦绣阁、以及几家与赵乾有过异常接触的商铺、赌场。
秦绾站在他身侧,目光扫过舆图,最终落在皇城和几处王府、重臣府邸的位置:“他们的目标会是什么?制造混乱?还是……有更明确的目标?”
“无论是何目标,其根本,在于动摇国本,攫取权力。”裴砚的声音冷冽,“司马玄虽死,但其党羽或受其蛊惑者,野心未泯。他们需要一场足够分量的‘意外’,来打破目前的平衡。”
他指尖在舆图上几个点划过:“永平坊是他们的刀,锦绣阁是钱袋子,赵乾是联络人。如今联络人被断,钱袋子欲收,那么这把刀……离出鞘不远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侯小乙几乎是撞开门冲了进来,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杀气:
“头儿!娘娘!永平坊那边动了!一刻钟前,宅内七人全部黑衣蒙面,携带兵刃弓弩,分作两路,一路直扑……直扑英国公府!另一路,朝着内城粮仓方向去了!”
英国公张维,是朝中硕果仅存的几位开国元勋之后,虽不掌实权,但德高望重,在军中亦有声望。内城粮仓,则关系着京城部分区域和京营的部分军粮供应!
“果然是好算计!”秦绾瞳孔一缩。刺杀英国公,足以在朝野引起巨大震动,嫁祸于人或是制造权力真空皆有可能;袭击粮仓,则可制造恐慌,若能引发骚乱甚至火灾,后果不堪设想!
裴砚眼中寒芒大盛,没有丝毫犹豫,厉声下令:
“墨羽!”
“属下在!”墨羽如幽灵般现身。
“你亲自带一队玄甲精骑,驰援英国公府,务必保证英国公安全,将所有来袭刺客,尽量生擒!”
“侯小乙!”
“小的在!”
“带你的人,并调一队京营兵马,封锁内城粮仓周边,不许任何可疑之人靠近,格杀勿论!同时排查粮仓内部,防止有人内应纵火!”
“是!”两人齐声领命,转身如疾风般冲出殿外,甲胄兵刃碰撞之声瞬间远去。
命令下达,裴砚却猛地蹙眉,捂住胸口,身形微晃,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他伤势未愈,方才情绪激荡,下令时牵动了内息。
“裴砚!”秦绾急忙扶住他,心中大痛。
“无妨……”裴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依旧锐利如鹰,“他们的行动开始了,但这未必是全部。传令宫城四门,即刻起全面戒严,没有我的守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令内卫值守人员,提高警惕,严防有人趁乱冲击宫禁!”
“好!”秦绾立刻对殿外候命的内侍传达下去。
宫城内,原本相对平和的气氛瞬间绷紧,甲士奔跑、号令传递的声音隐约可闻,灯火依次燃亮,将宫墙照得如同白昼。
裴砚在秦绾的搀扶下,走到殿门处,望向英国公府和内城粮仓的方向。夜色深沉,那个方向隐约传来喧嚣之声,火光在夜空下闪动。
风雨已至,夤夜惊变。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行动,旨在京城腹地制造最大的混乱。对方潜伏已久,出手狠辣精准。
“他们这是狗急跳墙了。”秦绾握紧了裴砚的手,声音带着冷意。
“跳得好。”裴砚语气森然,带着一丝凛冽的杀意,“正好借此机会,将这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一并清理干净!”
他站直身体,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股执掌乾坤、睥睨天下的气势却勃然而发。
帝京风满楼,夤夜惊变生。
然而,执棋者已然落子,猎手早已张网以待。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