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小巷尽头的帐篷,与流沙集的喧嚣格格不入。破旧的八卦幡无风自动,帐篷布料呈现出一种经年累月的灰败色泽,仿佛已在此矗立了无数岁月。
林未掀开厚重的门帘,一股混合着陈旧书卷、奇异香料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帐篷内光线昏暗,仅有一盏小小的油灯在中央的木桌上摇曳,投下跳跃不定的阴影。
一个身形干瘦、穿着宽大破旧道袍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俯身在一张摊开的、绘满了星辰与诡异符号的兽皮上,手指掐算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他似乎对林未的到来毫无察觉。
林未没有出声,静静站在门口,打量着帐篷内部。除了中央的木桌和兽皮,四周还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物品:风干的草药、不知名兽骨、锈蚀的罗盘、以及一些用符纸包裹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物件。
这老者,不像普通的江湖骗子。
良久,那老者才缓缓直起身,依旧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贵客临门,所为何求?”
林未走到木桌前,平静开口:“求问前路吉凶,与……‘门’之所在。”
她刻意模糊了“初始之门”,只提一个“门”字,既是试探,也是谨慎。
老者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深深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能洞穿人心。他的目光落在林未身上,尤其是在她那双异色的眸子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
“前路?”老者嘿嘿低笑两声,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血光冲天,煞星照命,步步杀机,何来吉凶?唯有……向死而生。”
他枯瘦的手指在兽皮上某处一点:“至于‘门’……天机混沌,迷雾重重。东行,遇水则止,见木则藏,待风起云涌时,或见端倪。”
东行,遇水则止,见木则藏?林未心中微动。东行是前往归寂海渊的大方向。“遇水则止”是指某条河流或湖泊?“见木则藏”是指树林,还是……与“木”相关的势力或地点?
这老者的卦辞,看似玄乎,却似乎暗有所指。
“何解?”林未追问。
老者却摇了摇头,闭上眼睛,重新俯身看向兽皮,不再理会她,仿佛刚才的对话耗尽了他的力气。“卦象已显,信与不信,皆在阁下。代价,一枚‘清净钱’。”
清净钱?林未从未听过这种货币。她略一沉吟,从怀中取出那柄得自潜礁洞穴的、锈迹斑斑的短刀,放在桌上。“以此抵价,如何?”
老者眼皮都未抬,只是挥了挥手。
林未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她不再多言,拿起短刀,转身离开了帐篷。
走出小巷,重新回到喧嚣的街道,阳光有些刺眼。老者的卦辞在她脑中回荡——“血光冲天,步步杀机”,“遇水则止,见木则藏”。
这更像是一种警告和模糊的指引,而非确切的情报。
她需要更具体的信息。
就在她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时,一个穿着干净布衣、看起来颇为机灵的少年悄悄凑近,低声道:“这位……女侠,可是在打听消息?”
林未看向他,少年眼神清澈,带着市井小民的精明,但没有恶意。
“是又如何?”
“女侠方才在‘沙蝎之尾’的威风,小的看见了。”少年赔着笑道,“小的阿土,在这流沙集混口饭吃,别的不敢说,消息还算灵通。女侠若想打听什么,或许小的能帮上点忙,价格公道。”
林未看着他:“你知道‘黑煞帮’,或者……刀柄上刻着黑眼睛的人吗?”
阿土脸色微微一变,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女侠打听他们作甚?那帮人可不好惹,是‘沙狼’巴图老爷手下的狠角色,据说背后还有更厉害的靠山……”
“沙狼巴图?”林未记住了这个名字,“他的据点在哪?”
“就在集子东头最大的那个土堡,‘狼窝’!”阿土指了指方向,又急忙道,“女侠,您可千万别冲动,那地方守卫森严,进去容易出来难!”
林未点了点头,抛给阿土一小块碎银:“谢了。”
阿土接过银子,喜笑颜开,又补充道:“女侠,还有个消息,不知道对您有没有用。前几天,集里来了几个生面孔,穿着打扮不像普通人,气息也很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找人。他们偶尔会去‘听竹轩’的据点。”
听竹轩?苏墨的人果然在这里有活动。
林未心中念头飞转。沙狼巴图(瞑目爪牙),听竹轩(目的不明),还有那神秘老者模糊的指引……流沙集的局势,果然复杂。
直接硬闯“狼窝”显然不智。或许,可以从“听竹轩”这边入手?看看苏墨的人到底在找什么,或许能找到一些关联。
她向阿土问了“听竹轩”据点的位置,那是在流沙集相对安静、守卫也明显森严一些的西区,一座独立的、有着青竹围墙的院落。
决定已下,林未不再犹豫,朝着西区方向走去。
然而,她刚走出没多远,便敏锐地察觉到,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自她离开那神秘帐篷后,便一直若有若无地缀在身后。
是沙狼的人?还是其他势力?
林未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看来,这流沙集,不想让她安静地查下去。